那一場議論什麼結果都沒有,單于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糧食,伊稚邪沒有得到他想要的人口,其他人也沒有得到他們想看到的熱鬧。蘇任自然也沒得到他想要的馬匹。
這個搞了一場,酒宴也就不歡而散了。伊稚邪先走,臉上沒有失望,反而面帶微笑,所以蘇任也就明白了,伊稚邪之所以跑這一場並不是真的想要那十萬災民,而是阻止單于將那些災民遷往大漢邊境,也就是於單的手下。
蘇任第二個走。原本他早該走,他在這裡是個外人,人家的機密本不該讓他知道。可那一刻,大家似乎全都忘記了他,任憑他留在那裡聽著看著。將匈奴人最隱秘的事情放在蘇任眼前。
“蘇兄留步!”剛走出單于的王城,於單便追了上來。
蘇任連忙停下腳步,站在路邊等候:“大王好,不知找在下何事?”
於單抬腿瀟灑的從馬上跳下來,揮手示意身後的親衛離得遠一點:“我送送蘇兄!”
蘇任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兩人並肩走在路上。這其實不是路,只因為踩的人多了才變成了路。不像長安城的路用青磚或者石板鋪成,這裡的路就是被踩光了青草,留下光溜溜的泥土。下一場雨就會變成爛泥塘,天氣晴起來,又會被人踩平。週而復始路面上有了很多稜,馬車走起來很費力。
蘇任走在路邊,這裡相對平坦一些,也不那麼咯腳。於單倒背雙手,牽著自己的馬低著頭在琢磨事情。
走過了帳篷最多的那一段,剩下的路兩邊帳篷不但少,而且離路遠:“大王有話現在可以說了吧?”
“父汗本意想將這些災民一分為二,一部分留在王庭由他照顧,另一部分讓我帶回榆次,這樣只要有蘇兄的幫忙,這些災民肯定能活下來,還不用打仗!哎……”於單嘆了口氣:“沒想到左谷蠡王竟然來了這麼一處,現在即便是父汗還準備把災民交給我一半,我也不敢收了。”
“哦……,原來如此!”
於單看了一眼蘇任的反應,無奈的一笑:“蘇兄不必如此,我知道你能猜出這其中的門道。”
“如此明目張膽,不僅我猜出來了,恐怕不少人也都猜出來了!既然此事已經沒了希望,那大王下一步有何打算?”
於單搖搖頭:“正因為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這才向蘇兄求教,還請蘇兄助我!”
蘇任想了想,撓頭道:“如此說來,既然災民沒法遷往榆次,只得將糧食送來這裡了?可路途遙遠,想要運糧的代價太高,就算單于同意他也拿不出那麼多銀錢和牛馬來!單于沒有找過其他幾位大王,向他們要點牲畜嗎?必定這些災民可不是單于一人的,而是你們整個匈奴的。”
於單冷笑道:“就算父汗低三下四去要,恐怕也沒人給,誰願意將手裡的牲畜平白無故的送給別人?我們匈奴人崇尚英雄,只有最勇猛善戰的英雄才配活下去,其他人不會有人可憐他。”
“那你們就看著那麼多人死去?這可不是一兩個人,這幾日我去看了看,除去精壯,老人、孩子還有女人加起來也有三四萬!”
於單嘆了口氣:“所以我就來找蘇兄,以蘇兄的聰明定然能想出個辦法!”
蘇任也嘆了口氣:“辦法豈能說有就有,大王給我三五天時間,我試試看吧,若實在沒有辦法還請大王見諒。”
於單連忙拱手:“如此就有勞蘇兄了!”
在岔路口蘇任和於單分了手,於單垂頭喪氣的回他自己的營帳,蘇任一直站在路邊看著。於單其實挺難做,一邊是自己的父親軍臣單于,另一邊是叔叔伊稚邪。父親軍臣單于不怎麼喜歡他,將來能不能將單于之位傳給他還是個未知數。叔叔伊稚邪更不用說,人家要人有人要兵有兵,就算硬搶誰也擋不住。
蘇任嘆了口氣往回走,他的帳篷差不多到了王庭的最外圍。不過這裡地勢較高,左右人也少,作為一個外人住在這裡最合適。
晚霞鋪滿的整個天空,北風從瀚海吹來,帶著舒潤和涼爽。後面的狼居胥山被染成了金黃,寶相**非常神聖。山頂上的祭司們又開始祭司了,濃煙滾滾看上去更像長城垛口上的狼煙。每到這個時候,匈奴人便會虔誠的趴在地上朝著狼居胥山磕頭,幾萬、幾十萬人一起朝拜蘇任沒見過,那場面非常震撼,能與之媲美的估計也就是後世的西藏大昭寺了。
巨大的鼓聲傳出去老遠,每敲一下凡是聽見人的都會感覺自己的心臟跟著一起震顫,蘇任自然也不例外。做了幾個深呼吸,壓了壓被這場面帶起來的情緒,低頭鑽進了自己的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