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西,居德坊,宋家宅邸。
“那姨我們先走了。”
李昂和柴翠翹站在院門外說道。
“嗯。”
宋姨站在門裡,年輕時喪夫、中年時再喪子的經歷幾乎摧垮了她,讓她看上去好像突然間蒼老了十歲,“你要不忙的話,常來看看就好。”
“嗯,一定。”
主僕二人離了宋家宅邸,沉默無言地並肩走在街上。
距離那場叛亂已過了大半個月,但亂後的陣痛仍在持續。
佈滿坑窪的路面上散落著紙錢,街道兩側隨處可見掛著的白幡,坊市小吏指揮著民夫,從房屋廢墟中搬出碎石與燒焦的木頭,堆在馬車上,送往城外掩埋。
還有些房屋,外表上沒多大損壞,門口卻釘著木板、貼著封條,這意味著房子裡的這一戶人家已悉數死於妖變。
細雨如絲,不期而至,柴柴連忙翻出錢包,去街邊店鋪購買油紙傘。李昂望著雨幕,下意識地摸了下臉龐,血腥感彷彿猶未消退。
他的思緒飄回到了幾天之前。
皇宮地牢深處,李昂在申屠宇帶領下,穿過狹長走廊,見到了牢籠之中的李善。
他靠著牆壁坐在牢房角落,琵琶骨被精金鎖鏈貫穿,整個腦袋裹著厚厚數圈紗布,只露出眼睛、嘴巴,以及周圍缺少面板保護的結痂血肉。
那張被割下來的臉皮,終究沒能縫補回去。
“他要見你。”
申屠宇面無表情地對李昂說了一句,隨後便退回黑暗之中,不再言語。
叛亂平定後,虞國將還活著的涉案人員分別關押在學宮、鎮撫司、皇城監牢,嚴加審訊,揪出了許多如鍾家這般默許乃至暗中協助叛亂的叛徒,一時間不知有多少官員落馬,有多少世家被抄。
(鍾家負責為鎮撫司培養獵犬,李善豢養的蛟龍能沿著水系潛入長安,鍾家在其中做了不少掩護)
“你來了。”
伴隨著鎖鏈拖過地面的細碎聲響,曾經的光王微揚起頭顱,咧嘴一笑,沙啞聲音中帶著股莫名的輕快。
“.”
李昂默然無言,確實,隔著一層鐵欄,還能再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