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你若問他,他大概會於抵賴不過之時說自己當初全是迫不得已,一切皆為了妻兒。
呵呵,為了妻兒?且不說他那妻兒當時所處危境就是個笑話。只說他為了他的致愛家人,怎麼就敢以犧牲凌家軍四萬將士的性命為代價?
四萬將士,含冤而死!只為換他回京任職,換他妻兒不受戍邊之苦?他竟還覺得是理所當然!
四萬將士誰又沒有妻兒父母?誰又沒有……願拼盡一生去愛重的人?他竟只覺得是平常!
黃逸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隨後似自語般說道:“雍和四年冬月你以糧草徵調不利為由,未向凌家軍發一粒軍糧。與此同時,朝廷亦停了遼東的軍餉……”
“當時正值隆冬,徵調本就困難。更何況又連日大雪,徵糧官那幾天連路都行不得,糧草自然徵調不利。”
陸良川不想聽黃逸將話說完,垂下眼睛出言截住了話頭。後面黃逸要說什麼,他閉著眼睛都能猜出來,無非是討伐他。.⑨⑨⑨xs.
他也自然知道如何應對辯駁。那套說辭已背得滾瓜爛熟,可以從容不迫緩緩說出,既不心虛,也不慌亂,就如真的一樣,他自己幾乎都已經相信了。
黃逸的臉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來,聲音卻平靜無波:“你似乎誤會了,我只是突然很想回憶一下雍和四年的那個冬天。那年冬天,寧陽郊外牛家莊有戶農戶一家七口都染上了傷寒。
“窮人無錢治病似乎只能等死。可說來也奇,許時命中有貴人相助,家中病得最重的小女兒突然被一戶貴人的女眷看中,竟被買進了府中。
“於是那戶人家賣了小女兒,得了一大筆銀錢治病,一家六口竟都挺過了那年冬天。
“不過那小女兒到底福薄了些,進了大宅門沒幾日便病死了。不成想臨死前還是把這傷寒傳給了那家買她的太太和少爺……”
黃逸說到此處頓了一下,抬頭看了看陸良川,見他也正抬眼看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
“是不是覺得此事甚為蹊蹺?人牙子手裡有的是好丫頭,為何偏要買個患了傷寒的?這病雖不難醫但極易過人。買這丫頭的人家兒要麼是瘋了,要麼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想說什麼?”陸良川皺起眉頭,眼中精光四射。
“世人皆不願相信那些對自己不利的事情。我若是這家的男主人,大概也會想,這定是自己的仇敵故意陷害,買個身染疫症的丫頭送入自己府中,意欲圖謀不軌。
“可事實上那丫頭確是這家主母親自挑選入府,又親自將她帶到自己和兒子身邊伺候。
“不過無論是這主母瘋了,還是她串通外人算計自己的丈夫,都讓人難以置信……”
“哐當”,陸良川猛地站起身子,身後的椅子隨著他的動作被大力推倒在地。他轉身便向雅間門口走去。
“你當真不想知道當年那場傷寒的真相?”
黃逸的聲音像一條蛇,緊緊跟在陸良川身後,不期然便鑽進了他的耳朵裡,又鑽進了他的腦袋裡。
陸良川驀然停下腳步,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猛然握緊又忽地鬆開,鬆開了卻又猛地握緊。
“一派,胡言!”
這聲怒斥似乎底氣不足,聽在黃逸耳中不禁讓他心情大好,嘴角向上揚了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