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灼華等人從內間走了出來。李掌櫃不敢怠慢,趕緊迎上前來行禮請安,言辭態度十分恭敬。
謝菁菁也抬眼看向灼華,但見一頭戴冪籬的窈窕身影兒由一眾丫鬟婆子眾星捧月般簇擁著走了出來。又見那李掌櫃跟個哈巴狗似的急忙湊上前去奉承,忍不住白眼一翻,從鼻子裡重重嗤了一聲,挑釁之意甚濃。
李掌櫃明顯渾身一顫,似想起什麼,忙去問錢嬤嬤:“前幾日你可給謝家二小姐看過這雲錦?可許諾過為她留上一留?”
錢嬤嬤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說留上一留其實不過是這行裡的一句客氣話罷了。任誰都知道,像謝菁菁這樣的官家小姐,再如何豪闊也花不起萬兩銀子去買一匹錦緞。
別說謝家,任京中哪家官宦也不會讓孩子這般糟蹋錢財。不光是奢靡浪費,還太過招搖。誰會為了一匹錦緞去招惹都察院的御史來彈劾自己為官不廉?
所以能買這雲錦的人,除非是那富可敵國的豪商巨賈,又或是正待嫁豪門皇室的小姐。
就如……那即將與當今皇上大婚的王家大小姐王綺然。若她說留上一留,倒還有幾分真意。
前些日子,謝菁菁確是來看了這雲錦,也十分羨豔,只是百般比量,卻最終還是訕訕放下。
錢嬤嬤當時只笑著客氣客氣,稱先給她留著等小姐錢湊手了再來。如此說不過是給這位謝家小姐遞了個再平常不過的臺階。可怎麼今天卻因為這一句話引火燒身了?
這廂錢嬤嬤還沒等回李掌櫃的話,那廂謝菁菁卻衝著灼華一挑下巴,頗為倨傲地問道:“你就是那個太安郡主?”
一旁的敏毓和立在門口的羽寒登時就立起了眼睛,卻被三姑一個眼神給制止了。隨後三姑吩咐聽雪、射月搬了把圈椅放在廳上,伺候著灼華舒舒服服地坐下,又奉上自帶的茶水點心。
灼華悠然地接過茶碗喝了一口,並未答理謝菁菁。
“你……”
謝菁菁剛要發怒,卻聽一旁的李掌櫃帶著絲火氣催問錢嬤嬤道:“唉呀,你倒是說話呀!你倒底有沒有稱諾過謝家二小姐給她留著雲錦?”
這一問倒把謝菁菁的思緒又拉了回來。她馬上轉眼去看錢嬤嬤,目光咄咄逼人。
錢嬤嬤無奈,只得支支吾吾道:“確是答應過謝家小姐。可是……”
“可是,卻怕我買不起,便又賣與了別人是不是?”謝菁菁冷笑一聲,“哼,真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看,這是什麼?”
說著,“啪”一張一萬兩的銀票便被拍在了櫃檯上。
別人倒還好說。坐在廳前的曹月娥和劉冬雪卻忍不住相互對視一眼。這謝二何時變得如此闊綽了?雖說謝家不窮,可畢竟宮裡有位娘娘呢。這四時八節的孝敬、宮裡宮外的打點都是不能少的。謝侍郎又是個只愛風花雪月不擅經濟仕途的富貴閒人。怎麼一下子竟能拿出一萬兩銀子給這謝二買匹錦緞?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她二人哪裡知道,為了這一萬兩銀子,謝菁菁磨了她娘謝大太太整整一個晚上。
……
謝菁菁拍出銀票,錢嬤嬤和李掌櫃的臉色立時皆不好看起來。尤其李掌櫃,簡直汗如雨下。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對著謝菁菁拱手拜了拜,然後說道:
“這確是本店的不是。可現在雲錦已然售罄,謝小姐如若真喜歡,我這兩日便派人去金陵釆買,一個月內必能送到京城,定不誤了您的事。您意下如何?”
“一個月內?那可不行。我上回就看好了那匹百鳥朝鳳的雲錦,要送與王家大小姐作添妝之禮。你們也知道這王家大小姐是什麼人,將來又會何等尊貴。”說著,謝菁菁故意用眼睛瞟了瞟灼華,“因此我今日特意帶了錢來。之前你們說過要給我留著!我不管,反正今日我定是要將東西給帶回去。如若不然……”
謝菁菁又是一聲冷笑:“你店裡這塊‘童叟無欺’的牌子可就得給我摘了!你也得跟著我到順天府的大堂上走一遭。我定要告你個奸商欺客,言而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