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臨近開學一星期時,我忽然那麼強烈地盼開學。這是我平生第一次這麼強烈地盼開學。這種盼望簡直讓我都心緒不寧了。
開學的前一天,我與女伴結伴返校。我們早早地到了學校。我把行李放好,在床上坐了一小會兒,就再也忍不住想去陳超的宿舍看他。
我只想去看看他來了沒有,我想知道他來沒來。
單身教師宿舍已經有不少人來了,有人正在整理宿舍。我從這些宿舍前面走過時,勇氣真是鼓到了極點,我感覺出自己的腳步走得錯落不堪。
他的宿舍的門關得嚴嚴的。因為是暗鎖,也看不出裡面是否有人。站在門前了,我幾乎沒有了敲門的勇氣。
裡面有人輕聲一咳,我的心不由得怦地動了一下。那是他的聲音。
我輕輕地轉身,走開了。我知道他來了,這就行了。我來之前就是隻想知道他來沒來。
第二天上課,有他的課。鈴聲響過,他抱著講義走進教室時,我低著頭。
他走上講臺,站好,說:“同學們好,假期好。”
我抬起頭,望著他,臉輕輕地紅了。
天氣漸暖,春天的腳步姍姍走近。厚重臃腫的棉衣脫下了,人們換上了春的裝束。雖未到百花開放的時節,但已能讓人感覺到這世界的美麗。
在宿舍區,許多女生都直接穿著色彩鮮豔的毛衣,展現著青春的蓬勃俏麗。
我也像同學們這樣,穿著那件純紅色的毛衣。毛衣大小合適,只是由於我的身材纖細而略顯寬鬆。
我照照鏡子,純紅的顏色襯著自己白皙的臉色,顯出一種輕盈飄然的美。
我的體質每況愈下。由於蒼白,我與普通同學明顯不一樣。大家都說我像個超然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人。
他曾兩次悄悄地問我,身體是否不舒服,怎麼看上去這麼病態。
我說沒有不舒服,沒事的。
他也就不好再問了。作為一個男人,他沒法過分問一個女孩子的身體情況。
自從開學以後,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很少。不知為什麼,本來去年冬季我出入他的宿舍已經挺頻繁了,我總要到他那裡去拿書和還書,有時我就坐在他的宿舍裡半天半天地看書。我那時的大腦簡直是有點瘋掉了,竟用兩三個月的時間瀏覽了他的全部數學方面的書。
可是過了一個寒假,開學後我竟再也沒有走進過他的宿舍,好像是看完了他所有的書就失去了再走進去的理由一樣,我怎麼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再去他的宿舍。
開學頭一天,那次,我走到了他的宿舍門前,卻又輕輕地轉身走開了。
開學以後,我們單獨在一起說幾句話的機會就只有兩個。
一次是在校園的甬路上相遇時打過招呼。我們站下,講了一會兒話。他問了問我的身體,我說沒事。那時我正穿著這件純紅色的毛衣,轉身走開時,我感覺到他一直望著我的背影。我又想起當初他送我毛衣那天,我竟沒有當場拿過毛衣比在身上讓他看一看。我穿這件毛衣很美嗎?我在心裡說,好像在問什麼人。
第二次是又過了些天,他在下課時把我叫到一旁,悄悄問我是否不舒服,看得出他很擔憂。我再一次告訴他,沒事的。
二
但我終於撐不住了。有一天課上,我暈倒了。
那天是語文課,我在思考著一道數學題。語文課我是從來不用聽講的,除去在小學的識字課,我從來沒有認真對待過語文課。我很少在語文課上認真聽過講,儘管我上課時的神情總是很專注的,但那是我在思考別的什麼問題。我並不是不喜歡語文,我對語言的感覺能力挺好的。我的作文文筆清新條理明晰,總能得個好分數。我對語文不怎麼下功夫也是因為我不用下功夫也能考個好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