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騙子!都是逆臣!口口聲聲忠君忠社稷,朕大難臨頭竟不見一人,朕何錯耶?天下何以棄朕!"
朱厚熜如同受傷的困獸仰天嘶吼.
殿外迴廊傳來驚慌的腳步聲,一名小宦官跪在大殿門檻外,帶著哭腔匆忙道:"陛下,叛軍破承天門後長驅直入,騰驤四衛與大漢將軍共計五千餘屬死守午門,卻無力迴天,遼東邊軍戰陣太厲害了,千餘騎兵一個來回衝刺便將皇宮守軍擊潰,此刻叛軍已入內宮,眼看要到乾清宮了……陛下,快逃吧."
朱厚熜通紅的眼眸惡狠狠地盯著小宦官:"逃?朕往哪裡逃?整個京師已落入秦堪和葉近泉這兩個逆賊之手,朕能逃往哪裡?朕做錯了什麼,為何要被逆賊追得惶惶而逃?"
"陛下,留得青山在……"
"滾!給朕滾!朕不逃,朕要問問秦堪,我做錯了什麼,何以如此待我!"
乾清宮外,喊殺聲已越來越清晰,朱厚熜和小宦官一齊變色.
小宦官轉過頭看了一眼離乾清宮越來越近.[,!]的邊軍將士,嚇得渾身一激靈,匆忙磕了一個頭,哭道:"陛下,奴婢只求亂世苟活,恕奴婢不能再服侍陛下,奴婢,奴婢……"
"滾!快滾!朕不要你們這些無君無父不忠不義的奴才服侍,滾!"
小宦官再次磕頭,隨即起身匆忙逃遠,單薄瘦弱的身影一閃,消逝於林立的宮臺殿閣之間.
朱厚熜忽然像個瘋子般仰天大笑,笑聲裡帶著歇斯底里的哭腔:"一朝天子一朝臣,朕不除你,如何執掌社稷?秦堪,朕何錯之有?何錯之有!"
紛亂的腳步聲步步逼近,乾清宮門口瞬間聚集了一大群手執兵器的披甲將士.每個人身上濺滿了血汙,每個人的眼神都那麼的冷酷,彷彿一群餓極的狼盯著一隻肥美的獵物.
丁順一腳跨進大殿門檻,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非常粗魯地揪過朱厚熜的前襟.湊近了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大笑.
"抓住小皇帝了.大事定矣!速去稟報秦公爺!"
時已近凌晨,天矇矇亮,下了一夜的大雨終於停了,然而京師城裡的空氣仍蔓延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路邊躺滿了屍首.遼東邊軍將士們正默默地抬著袍澤戰死的遺體,將他們一具一具地抬上馬車,一車裝滿,便驅趕著馬兒,將他們送往城外.
秦堪一邊走一邊默默看著這一切,臉頰微微抽搐.
勝了,他終於做下一件震驚天下的大事.一夜血戰,萬千生靈被屠戮,終於贏來了這場勝利,然而.此時此刻,他為何沒有一絲一毫勝利者該有的喜悅?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將士們也苦,敵我兩軍用自己年輕的生命為代價,滿足了他個人的意志,應該大笑歡慶之時,他卻滿嘴苦澀,心中有一個名叫"悲憫"的東西,正狠狠啃噬著他的心.
此刻他終於理解十年前霸州城破時唐子禾站在城頭上的心情.
但願此戰,能換得天下百年太平.
丁順一臉狂喜地朝他跑來,無視路邊橫七豎八躺著屍首,大笑道:"公爺,抓住小皇帝了,咱們贏了!從今日起,大明的皇帝要改姓……"
秦堪收回凌亂的思緒,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靜靜地道:"丁順,我何時何地說過,大明的皇帝要改姓了?"
"呃……"丁順笑意凝固,愕然地張大了嘴:"公爺,您不當皇帝誰來當?國都皇城都被您打下來了,除了您誰還有資格坐金殿裡的那把龍椅?"
"記得我決定起兵時說過什麼嗎?"
"您說天子不仁,故而兵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