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麼事?”
錢寧瘦削的面孔逐漸陰森,眼瞼卻垂了下去,輕輕道:“陛下登基這幾日,相信已看出秦堪,楊廷和二人在朝中威望何等隆盛,陛下新即,正是大展抱負之時,臣權太大終歸不是好事,該削權時要削,該殺人時更要殺……”
“十年前,寧國公秦堪用盡機謀,費心盡力,終於將開海禁一事推行天下,然而這十年來,大明海疆屢屢不靖,倭寇海賊頻頻襲擾商隊,原本海運獲利頗巨,違背祖制開海禁倒也值得,可近兩年國庫所入漸少,海運所得之利全數被秦堪截留,用來擴充水師,打造戰船,說什麼用於‘大航海’,此舉無異徒增秦堪一人之威望,卻令陛下背上窮兵黷武之千古罵名,利弊衡量之下,海禁……似乎沒有再開的必要,陛下何不向天津,泉州,寧波,福州四大水師派出監察御史,巡查水師兵丁實缺和軍餉出入,查驗天津東港帳簿,總之……就算諸多水師沒毛病,相信御史大人們也一定能找出毛病,御史出京,秦楊二人還能坐得住?那時誰還在乎陛下追封興獻王這樣的小事?”
朱厚越聽眼睛越亮,臉色漸漸從憤怒變成興堊奮,哈哈笑道:“錢寧,看不出你一個武官居然通曉朝爭之事,朕以往小瞧你了。”
“願為陛下肝腦塗地。”
“只不過,朕甫即皇位,一上來就拿海禁開刀,用意未免太明顯了……朕恐君臣愈發陌路呀。”
錢寧笑道:“拿開海禁一事開刀之前,陛下何妨預先鋪墊一番?”
“如何鋪墊?”
“臣在錦衣衛任職十餘年,這些年秦堪做過的一些事情,臣多少有些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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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國耗費幾代數十年心血,禍國卻往往一言之間。
滿朝文武還在為皇帝換爹的事集體痛哭請願之時,五名監察御史卻向內閣遞上一道參劾奏疏,奏秦堪不法事竟達二十餘款,包括正德元年秦堪調動勇士營血洗東廠二千餘人,貪墨錦衣衛糧餉,構陷殘殺忠良等等,最觸目驚心的是,掩藏得最隱秘的霸州造反一事也被挖了出來,言稱秦堪與霸州女反賊唐子禾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唐子禾三次從朝廷圍剿中逃脫,皆因秦堪故意放歸……
一石激起千層浪,朝臣們果然將朱厚換爹的事暫時拋到一邊,朝堂議論四起,或驚或疑,目光同時望向近日來沉默寡言的寧國公秦堪。
五名御史的參劾被朱厚當廷否決,朱厚甚至擺出一副憤怒的模樣,語氣嚴厲地訓斥御史們惡意構陷,離間新朝君臣,並當廷罷免了帶頭參劾的一名御史。
御史們的德性跟青春發育期的少年郎一樣,有種逆反心理,越是不讓說,他們說得越起勁。
第二日,朝堂火藥味愈發濃郁,十餘名御史同時上疏參劾秦堪,這次朱厚沒有罷免任何人,卻仍舊狠狠訓斥了這群御史,看在外人眼裡,新皇對秦堪仍然聖眷極隆,可朝堂大臣們卻是經歷了多年的風浪,自然不會被表象所迷惑。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個細節,第二日的參劾奏疏朱厚並沒有退還,而宦官收了起來,封存司禮監留中不發。
“留中不發”,這個舉動委實意味深長了。
…………
…………
寧國公府。
秦堪接連三日沒有上朝,但朝中的事情卻清清楚楚。
國公府的氣氛頗為低迷,府中的管家丫鬟和雜役們似乎也聽說了老爺正被言官參劾,儘管這些年來老爺被參過無數次,但顯然這次不一樣,老爺和夫人們臉上已有許多日子沒見過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