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奏疏比較多,大臣們休沐在家顯然也沒閒著,從正月初一到今日,司禮監共收到近千份奏疏,奏疏的內容基本都是參劾,矛頭直指向一個人,一個最受帝寵且權柄日重的人,秦堪。
看著滿篇指責斥罵,張永不耐煩地合上,扔到一邊,然後再開啟一本,週而復始。
全是參劾,沒有任何新意,這次文官們似乎吃了春藥,不把秦堪弄死絕不罷休,嚴嵩已被鎖拿,正在押解進京的路上,刑部那些官員們這幾日磨刀霍霍,滿面猙獰地等待嚴嵩的到來,只要他進了刑部大獄,該招的不該招的,想讓他招的,統統將會落在供紙上。
張永有些悵然,他察覺到這次秦堪的麻煩不小,而且看似已迴天無力了。
張永終究不是劉瑾,他不像劉瑾那般寡情無義,曾經肩並肩的盟友如今眼看要被整治倒臺,張永心中滿不是滋味兒,大清早輕塊的心情也彷彿蒙上了一層陰霾,案上堆積如山的奏疏卻再也看不下去了。
站起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張永正打算出去遛個彎兒,走到門口卻迎面碰上一人,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督公戴義。
戴義堆著一臉和煦的笑容,與張永親熱地打了個招呼,張永笑著點點頭,抬步便往外走,卻不妨被戴義拉住,張永愕然瞧了他一眼,戴義歉意地笑了笑,然後揮退了司禮監內侍侯的小宦官。
“張公公,有個事情奴婢得向您說一說……”
張永挑了挑稀疏的眉毛,淡淡道:“何事?”
“近日朝中文官群起而攻,內閣梁楊兩位大學士裝聾作啞,朝堂上喝罵撒潑吵個不休,那幫子文官越鬧越不像話,張公公乃我大明內相,如此亂象您難道瞧得下去?”
張永皺起了眉,淡淡瞥了一眼戴義:“拐彎抹角的,你是想為秦公爺開脫奔走?”
戴義笑道:“奴婢哪有這個本事呀,秦公爺以往雖對奴婢關照頗多,但他終究是外臣,奴婢是內宦,再怎麼親熱奴婢也覺著沒在一條船上,更何況如今文官誓在必取秦公爺性命,秦公爺這條船似乎快沉了……”
“那你大清早的挑這事兒跟雜家說,到底何意?”
戴義呵呵笑道:“奴婢沒別的意思,奴婢人輕言微,縱然想救秦公爺也沒本事救,但張公公您不一樣,您執掌大明內廷,一言而震天下,您若發句話……”
張永哼了一聲,不陰不陽地道:“雜家若發句話,文官們順便就連雜家一塊兒收拾了,當初共抗劉瑾時秦公爺好歹多次幫雜家周全,雜家不是忘恩負義之輩,怎能不念著秦公爺的好?可是你別忘了當初內外廷合謀誅殺八虎時是何等的來勢洶洶,後來計除劉瑾時,文官們是何等的凶神惡煞,雜家自當上司禮監掌印後一直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內外事皆不敢擅專,你以為是為何?”
張永無奈嘆氣:“說到底,文官們不好招惹呀!這次他們將矛頭對準秦公爺,雜家縱然想救也無能為力,待到過了上元節,宮中恢復朝會,他們必然發起凌厲一擊,秦公爺眼看著陷入絕境,境況兇險異常,這會子誰若出手扶他,不但救不出人來,反而連自己都得搭進去……”
戴義笑道:“張公公明見萬里,果然不愧是大明內相,不過奴婢倒是有個小小的想法,說出來還請公公莫見怪……”
“你有何想法?”
戴義壓低了聲音道:“張公公,咱們做太監的,說到底都是天家的奴才,奴才之喜者,皆陛下之喜也,奴才之所惡者,皆陛下之所惡也,陛下笑,咱們跟著笑,陛下怒,咱們跟著怒,奴才的步調若跟陛下不一致,怕是下場不妙……”
張永眉頭越擰越緊:“你的意思是?”
“張公公,陛下……可不會眼睜睜看著秦公爺死,奴婢說句放肆的話,陛下哪怕豁出命去,也必保秦公爺周全,陛下是這般態度,咱們做奴才的此時若袖手旁觀不聞不問,來日不管秦公爺是死是活,咱們的日子卻肯定不大好過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