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卻兩眼一亮:“既然不經刑部和大理寺,依你之見當如何議罪?”
劉瑾躬身道:“大明立國以來,除了永樂年時錦衣衛指揮使紀綱意欲謀反,被永樂皇帝親自下旨誅滅九族外,倒是鮮有錦衣衛指揮使身犯國法,史無前例可鑑,老奴倒也為難得緊……依老奴之愚見,廠衛之事自然由陛下聖裁,若陛下不想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費神,不如便由內閣三位大學士和老奴的司禮監代陛下分憂,待內閣和司禮監廷議之後,再向陛下稟報結果……”
朱厚照很快點頭:“如此甚好,便交給內閣和司禮監廷議,你們議出的結果,想必大臣們都是信服的。”
此言一出,下面的大臣頓時不樂意了。
如今內閣三位大學士早已不是鐵板一塊,其中焦芳靠抱劉瑾大腿上位,李東陽這隻老狐狸油滑奸詐,楊廷和則事事中立,司禮監更是劉瑾的一言堂,秦堪若交由內閣和司禮監議罪,按今日秦堪和劉瑾同穿一條褲子的場面來看,你們議到最後搞不好會弄出個不罪反獎的結果來。
不得不說,“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攤上正德皇帝這麼一根歪上樑,下面的內閣司禮監能好到哪裡去?大明正德年間朝政失控,內外事務悉數決於閹宦,內閣威信大喪,在六部和都察院等大臣們中失去了公信力,憑心而論,朱厚照的責任不小,大臣們難道就沒責任了?
無視下面大臣們不滿的嗡嗡聲,劉瑾笑著朝朱厚照一躬身:“老奴遵陛下旨意。”
轉過身面向朝臣時,劉瑾的滿面笑意消逝無蹤,目光滿含煞氣地朝殿中一掃,大明內相威勢畢露,大臣們紛紛肅立不語,真真是敢怒不敢言。
目光彷彿不經意般掃過秦堪,卻見秦堪立於殿中面帶溫和微笑,滿殿大臣被劉瑾的威勢嚇得噤若寒蟬之時,唯獨秦堪傲立不動,淵渟嶽峙。
劉瑾的目光愈發陰沉怨毒。
詭異的早朝散去,內閣和司禮監對秦堪議罪尚無結果,自然更不會將堂堂國侯關入大獄。當然,大臣們都恨不得秦堪落個鋃鐺入獄的下場,但劉公公怎會答應?
朱厚照興致勃勃叫秦堪乾清宮覲見,迎著無數大臣複雜的目光,秦堪走出奉天殿,朝右一拐便往乾清宮走去。
不出意料,走到乾清宮外的玉階下時,秦堪便看到劉瑾站在階前靜靜地等著他,臉上森然如冰。目光似刀鋒般不停在秦堪身上刮來剜去,顯然想用眼神殺死他。
“劉公公,久違不見,氣色仍舊白裡透紅,吹彈可破。實實羨煞侯啊……”秦堪拱手熱情招呼道。
昨晚殺過西廠番子後,秦堪胸中一股怒氣終於宣洩出去,脾氣也好多了,連跟劉瑾說話也順帶著吃起了豆腐。
劉瑾的表現卻恰恰相反,今日早朝被小人脅迫,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卻發作不得。所謂“氣色白裡透紅”,純粹是被秦堪給氣的。
“哼!侯爺才著實教雜家羨煞啊!”
這話倒令秦堪當仁不讓,他能讓劉瑾羨煞的地方太多了,比如長鬍子這麼高難度的事情。劉公公是肯定做不到的,教劉瑾怎能不羨煞?
劉瑾不陰不陽扔下這句話,接著道:“侯爺昨晚大發神威,今日早朝雜家又曲意配合。為侯爺前後鋪墊圓場,侯爺氣也撒了。面子也掙了,以往恩怨可否就此罷手?”
經過天津伏擊和昨晚西廠被屠兩件事後,二人差不多算是撕破臉,關係處到這個地步,劉瑾也犯不著再藏著掖著,說話便毫不客氣直奔主題了。
至於“恩怨就此罷手”,自然是指劉瑾自己認為被秦堪拿捏住的把柄。
從早朝時劉瑾刻意配合的情形開始,秦堪便感到萬分後悔。
大家都是聰明人,都幹過見不得人的事,道德底線差不多也處於同一水平線上,把柄這東西一般不會輕易露出來讓別人拿捏,從劉瑾的表現來看,秦堪無疑錯過了一個能拿捏住他的大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