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唐寅展顏一笑:“罷了,活著就好,活著有酒有肉,有詩有畫,還有朋友,哈哈,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不知足?”
唐子禾看著他的目光第一次不再冰冷,她總算從這個迂腐老書生身上發現了一絲絲優點,想想也應該,能讓秦堪以友相待的人,能差到哪裡去?
“唐姑娘搭救之恩,唐某沒齒不忘,大恩不言謝,容唐某來日再報”知道她是秦堪的女人後,唐寅很快擺正了態度,規規矩矩朝唐子禾躬身一揖
唐子禾勾了勾嘴角:“唐先生客氣了,說來也是你命不該絕,我遊歷天下碰巧經過南昌,得知你陷落寧王府,又知你是秦堪貧寒之時的布衣知己,我若眼睜睜見你被寧王所誤,將來秦堪怎能饒我?”
唐寅嘆道:“我這一生,託了秦堪太多杆······唐某為剛才的孟浪向唐姑娘賠罪,老實說,我本是蘇州吳縣人,家中並非獨我一子,原本下面還有個妹妹的,可恨唐某幼年頑皮,與妹妹在縣城玩吮不慎走失,唐某見姑娘也姓唐,心中只覺得親切莫名,故而多有瘋癲冒犯之語……”
唐子禾美眸中不知怎的閃過一絲驚喜,試探著問道:“不知唐先生的妹妹……後來可曾找著了?”
唐寅搖頭嘆道:“人海茫茫,杳無音訊,至今不知生死······”
唐子禾安靜了,螓首漸漸垂下去,秋水般的眸光裡漸漸泛出極度的喜悅,連嘴角也悄然勾成了一彎新月
許久之後,唐子禾抬頭忽然道:“唐大哥······”
唐寅嚇了一跳:“剛才不是唐大叔嗎?為何又變了大哥?”
唐子禾不知何故改變了態度,對唐寅親切了許多·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
“唐大哥是秦堪好友,我怎能以長輩稱之?這不是亂了套麼”唐子禾咯咯嬌笑
“是······是嗎?”唐寅在人情世故方面腦子委實有點不夠用
唐子禾笑道:“唐大哥,你看艾幾日前是我從寧王府裡把你救出來你剛才也說了,這是救命之恩,對不對?”
“對……”
“救命之恩要報答的,對不對?”
唐寅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雖然挾恩圖報有點不合君子之道,不過顯然你是女子,不是君子……”
唐子禾的笑容變得有些危險:“我不僅是女子而且是經潮人的女子,施恩就好比肉包子打狗,狗吃了好歹也得過來搖搖尾巴……”
“停!打住唐姑娘,不用比喻了,你直說吧,要唐某做什麼,我雖不會搖尾巴,但很多狗不會做的事情,我卻是會做的······”唐寅額頭漸漸滲出了汗
唐子禾妖嬈一笑,垂首半晌不語,待她抬起頭時表情神態儼然已是一副小家碧玉涅,貝齒咬著嫣紅的下唇,輕聲道:“唐大哥你難道沒發現,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妹妹麼?”
正德三年六月廿三,寧王反軍兵鋒直指九江府反軍所過之處城池皆陷,百姓慘遭擄掠姦淫,朝廷衛所官兵莫不能敵,驚惶逃竄者佔大半,是以反軍基本未遇著什麼像樣的抵抗,竟長驅直入,所向披靡
可惜寧王的好運已被他揮霍得差不多了反軍到達江西中部的吉安府時,出乎意料地遭到了頑強的抵抗
吉安知府伍文定是弘治十二年的二甲進士雖是文人出身,卻精通武事和刑獄,吉安治下頗得官聲民望
寧王十萬反軍兵臨城下,伍文定將城內城外的衛所官兵,巡檢司兵冬各知府和縣衙的衙役以及年輕力壯的鄉民組織起來,登上城樓與反軍相抗,伍文定手執一把九環大砍刀親自站在城頭督戰,守城官兵但有露出怯戰避戰之意者,皆被伍文定親手斬其首級,並擺在吉安城牆箭垛上,以為懦弱怯戰者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