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楞了一下,道:“這……這豈不是違了祖宗成法?洪武年間太祖高皇帝便下過旨意,片板不準下海……”
“陛下,你可知今日所謂的‘片板不準下海’早已成了一句空話虛話,如今浙商閩商們花大筆銀子勾結朝中大臣,權錢相授之下,大明海防線對他們形同虛設,一支支船隊毫無顧忌地出海貿易,賺來的銀子由官員佔了大頭,商人佔了小頭,早在憲宗成化年間便有忠直官員請求開海禁,然而卻被滿朝大臣以死相脅阻止,何也?這些大臣難道真為了維護祖宗成法而奮不顧生死嗎?”
秦堪盯著朱厚照,一字一字道:“錯了!只因大明的海禁政策與他們的利益息息相關,只有大明禁海,他們才可利用手中的特權私下與諸國交易,所以儘管咱們大明名義上封鎖了海岸線,但京師市面上日本的倭刀,朝鮮的丹參高麗瓷,琉球的肉掛香料等等琳琅滿目的異國貨物層出不窮,陛下若不信,親自去西市上看看便知,臣試問,若咱們大明果真與鄰海諸國斷絕貿易往來,這些貨物是如何出現的?”
朱厚照呆住了,秦堪的話他根本不必去查驗,因為他自己本身就喜歡經常喬裝成平民滿京師四處溜達,秦堪所說的異國貨物他甚至自己都掏錢買過,只是他從來沒細想為何大明的市面上為何會出現這些東西,今日秦堪算是終於捅開了這層薄薄的紙。
“你的意思是說……”
“是的,陛下,祖宗成法已成了一紙空文,百年前森嚴的大明海岸線已成了那些商人和大臣們的私家花園,他們大把大把賺著銀子,將陛下的牆角挖得七零八落,卻在朝堂上口口聲聲要求陛下做個仁義道德之君……”
“這群王八蛋,欺人太甚!”朱厚照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該殺!這些人該殺!秦堪,馬上給朕查,查出一個殺一個!還有戴義和谷大用,你們的東廠西廠也給朕查!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斯文敗類,比唐寅更不是東西!”
秦堪揉著鼻子苦笑,朱厚照似乎已將唐寅當成了判別斯文敗類的風向標。
“陛下,這些人是殺不完的,海運的巨大利益擺在他們面前,就算你殺了一批,還會冒出一批鋌而走險,查殺的法子不僅治不了本,反而會令大臣們對陛下愈發敵視。”
“那你說怎麼辦?”
“所以,臣恭請陛下與臣合夥,海運利潤之巨,一直被那些道貌岸然的文官和商人把持,他們賺得銀子不見一分一毫上交國庫,反而扮出一副道德君子的嘴臉處處與陛下為難,既然禁海已成空談,陛下何不也和他們一樣造船出海,賺得銀子充實陛下的內庫呢?陛下的豹房還沒完全竣工,每年只靠幾地礦稅所出支撐內宮,陛下一定也很缺銀子吧?”
朱厚照思索半晌,道:“朕聽懂了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要朕挖自己的牆角?”
“呃,陛下可以這麼理解,只要咱們把所有的牆角都包圓了,形成壟斷了,讓別人無牆角可挖,大明的海岸線也就太平了……”
朱厚照幽幽道:“不可否認,朕生平幹過很多混帳事,但挖自己牆角這件事……是不是混帳得太過分了?”
“陛下既已幹過那麼多混帳事,這件事上就沒必要生出太多羞恥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