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三三兩兩擺滿了空酒罈,葛老五知道自己沒醉,他清醒得仍能一箭射下百步外的一枚銅錢,可他的頭卻有點暈乎,很奇怪的感覺。
疲倦地伸了伸腿,一隻空酒罈被他不小心踢下房頂,落在元帥府前堂外的院子裡,深夜中傳來一聲清脆的裂響,令府中無數守衛唐子禾的侍衛們紛紛冒出了頭警惕地檢視,葛老五甚至能感覺到有五支利箭上了弦,對準了他的腦袋。
“看……看什麼!不認識老子了嗎?都給老子滾!”葛老五醉著雙眼罵罵咧咧。
披掛鎧甲的唐子禾走出前堂,仰頭靜靜注視著房頂上的葛老五。
“葛老五,大戰在即,軍中禁酒,你把帥的軍令當耳邊風麼?”唐子禾冷冷盯著他。
葛老五咧開嘴笑了,醉漢笑起來的樣子很憨很傻。
“是……是,元帥,末將……錯了,保證下回不再犯。”
唐子禾的眼神愈發冰冷:“我討厭看到醉鬼,自己去領二十軍棍,下回再喝,軍前斬首!”
葛老五從房頂上站起身,腳下微微踉蹌,卻一個鷂子翻身從房頂上飛落院中。
唐子禾冷冷掃他一眼,轉身進了前堂。
“元帥,……留步。”葛老五叫住了她,忽然打了個酒嗝兒。
濃烈的酒味燻得唐子禾蹙眉退後兩步。
“元帥,不,唐姑娘,咱們這霸州城還能守多久?”
“你想說什麼?”
葛老五眼神灼熱地盯著她,目光裡多了幾分平日看不到的濃情。
這種熾熱的目光令唐子禾感到害怕。
“唐姑娘,我葛老五跟隨你五年了,這五年來,我,我……”
唐子禾忽然厲聲打斷了他:“葛老五,大敵當前,不是你我暢敘故情的時候,這些話留到以後再說!”
“唐子禾,我葛老五對你是什麼心思,你還裝糊塗嗎?如今重兵圍城,你我性命朝不保夕,我說幾句想說的話,你是不敢聽還是根不屑聽?”葛老五瞪著通紅的醉眼喝問。
唐子禾深吸一口氣,注視著葛老五,靜靜道:“我不想聽這些,葛老五,今日容你放肆,但也是最後一次,下回你再撒酒瘋,軍法不赦!”
葛老五渾身一顫,一顆心瞬間沉入谷底。
他從她的眸子裡看不到任何感彩,只有一片冰冷無情,或者說,她的心已完全交給了別人,一個要攻破霸州城,斷絕所有袍澤弟兄生路的敵人。
可笑啊,大家都在堅持什麼?塵不能歸塵,土不能歸土。
葛老五的心彷彿被萬年寒風拂過,瞬間冰凍,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