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迴廊下,兩盞昏暗的琉璃宮燈忽明忽暗地搖曳著,照映出堂中高坐的王嶽那張蒼老的臉。
四名東廠大檔頭一言不發站在王嶽面前,如同見著貓的老鼠似的,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王嶽面無表情,乾枯如樹皮般的手裡把玩著一方納福玉佩,玉佩仿似盤了不少年月,表面光滑若凝脂,端非凡物。
“廠公,番子們正準備再破幾個錦衣衛千戶所,廠公為何突然將咱們召回來了?可是發生了什麼變故?”一名大檔頭試探著小心地問道。
王嶽眉目不動,看也不看他一眼,猶自專注地把玩著手裡的玉佩。
另一名大檔頭抱拳道:“廠公,出擊秦府的千名番子敗退了,大檔頭楊全已死。”
王嶽把玩玉佩的手忽然頓了一下,然後接著細細地摩挲著玉佩,感受那冰涼而光滑的細膩。
讓寧瑾調勇士營入宮後,王嶽便離開了司禮監,出宮進了東廠大堂。
私自調兵入宮形同謀反,是誅九族的大罪,王嶽當然要製造有人矯詔,而他並不知情的假象,人不在宮裡才好辯白摘清自己。
然而坐進東廠大堂的那一刻起,王嶽心裡便感到很不自在,明明穩操勝券的事情,無端卻變得懸了起來。
圍攻秦府失敗,擊殺秦堪失敗,秦堪潛入了皇宮,秦堪直奔乾清宮……
一條條訊息慢慢擊垮了王嶽的信心,王嶽漸漸發現局勢已無法完全掌控了。因為多了秦堪這個變數,秦堪的逃脫和入宮,令他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腦海中無端浮現出秦堪那張溫和儒雅,卻分外令人憎惡的臉,王嶽的手微微一顫,眼中卻露出惶恐和兇惡兩種截然不同的矛盾目光。
王嶽長長嘆了口氣,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吶!
一直不敢輕視他,終究還是輕視他了……
良久,在四名大檔頭的注視下,王嶽緩緩開口了。
“刀出鞘,箭上弦,叫番子們嚴密把守東廠大堂四周……”
四大檔頭悚然大驚。
廠公這話的意思……難道有人敢圍攻東廠大堂?本來今晚是東廠大殺四方的態勢,為何要嚴密把守東廠大堂?今晚的情勢什麼時候開始由攻轉守了?
王嶽蒼涼一笑,道:“去吧。把雜家的話吩咐下去,凡事多防範一些總是沒錯的……”
大檔頭們按刀躬身施禮,剛轉過身,卻聽得一聲巨大的爆炸聲,緊接著大堂外面如同炸了鍋似的喧鬧起來。
大堂外,一道暴烈的嘶喊聲遠遠傳來。
“東廠王嶽,意圖不軌。犯上作亂,聖旨下,王嶽與東廠上下速速縛手就擒。如敢違旨,當場格殺!”
啪!
把玩多年的玉佩忽然從王嶽手心掉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幾塊。
王嶽渾身顫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完了!一切皆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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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大堂外,勇士營兩千餘將士已將東廠大堂前門圍住,無數被秦堪召集來的錦衣校尉們執著火把,像一條條飛舞的火蛇般,緩緩朝秦堪匯攏,集結。
秦堪已換上了鬥牛錦袍,眼神冰冷地注視著東廠大堂內番子們在前院內狼奔豕突,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