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睡眼惺忪。打著呵欠有氣沒力地坐在龍椅上開始這無聊的帝王生活,十幾名御史同時出班,聲淚俱下參劾寧王朱宸濠和監察御史塗從龍國喪期間買醉宿妓,罪大惡極,請陛下嚴懲。
半夢遊狀態的朱厚照終於完全醒了。呆呆睜著雙眼,問出了一個讓滿殿大臣很無語的問題。
“國喪……不能行房麼?可是朕一個月後大婚怎麼辦?”
不得不說,朱厚照這孩子的思維很跳躍,這句話嚴重跑題,跑到十萬八千里外去了,首輔大學士劉健忽然被嗆了一下,咳得撕心裂肺,金殿之上又不能耐心給這位單純的皇帝陛下講解何謂“宿妓”,於是瞪著赤紅的眼睛瞧著滿臉無辜的朱厚照,殿中一時譁然。
幸好此時滿殿大臣的注意力全在如何措辭請求嚴懲寧王和塗從龍,倒也沒人責怪朱厚照,否則肯定會有幾個滿懷正義的御史站出來,一開口便是“臣嘗聞聖明天子以孝治天下,無道昏君深宮當種馬”……然後巴拉巴拉一大串家國天下,忠孝禮義。
值殿太監劉瑾看著殿下哭笑不得的大臣們,只好壯起膽子湊到朱厚照耳邊,悄悄解釋了一番國喪與買醉宿妓的關係。
朱厚照眼睛漸漸睜大,接著神情充滿了怒氣。
“你的意思是說,寧皇叔和塗從龍國喪宿妓,便是對我父皇的虛情假義?”
劉瑾渾身一顫,急忙躬身退了兩步,惶恐道:“陛下,這可不是老奴的意思,是殿內大臣們的意思,老奴只是轉述啊。”
神情雖惶恐,可劉瑾心中卻有些不捨。
寧王爺多好的人吶,怎麼就被人拿了話柄呢?不僅給雜家在京師城裡置辦了外宅,送了兩個討喜的侍妾,還大箱大箱的往雜家屋裡送銀子,今日出了這事兒,往後的好處可沒影兒了。
可惜劉瑾目前還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太監,有心想幫寧王殿下說兩句開脫之言,但一想到朝堂大臣們種種猙獰面目,內廷司禮監裡那一雙雙見不得這幫東宮太監入主皇宮的陰森目光,劉瑾便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內外皆被人虎視眈眈,想象中的偌大權力並沒如他所願的到手,如今可以說是東宮八虎最難熬的日子,劉瑾只能夾緊尾巴小心做人,為寧王開脫的想法只在腦海中一閃,便再也不曾出現過。
右都御史戴珊白眉一掀,出班奏道:“陛下,劉公公所言不差。臣等就是這個意思,口口聲聲為先帝守孝節義,轉臉便在京師城裡高歌買醉,眠花宿柳,惺惺虛偽之態令臣猶覺恥辱,此而不懲,國法奚用?”
戴珊帶了頭,昨晚參與那出鬧劇的十幾名御史紛紛站出班來附和。
朱厚照神情憤怒。拳頭漸漸攥緊,臉色越漲越紅。
朱宸濠的皇叔形象在他心中慢慢崩塌,朱厚照可以沒心沒肺,可以任性胡鬧,但父皇永遠是他心底裡神聖的豐碑,不可觸犯,皇叔也不行。
吵吵嚷嚷的大殿內,傳出朱厚照清冷的聲音:“塗從龍罷官免職,拿入詔獄。寧王,寧王……”
猶豫一番,朱厚照繼續道:“寧王勒令限期回封地。不得滯留京師,還有,不准他進宮拜辭,朕不想見到他!散了散了,朕心情不好,今日不想聽什麼國事。”
說完朱厚照便拂袖閃身回了殿後。
劉瑾見朱厚照說走便走,於是匆匆喊了聲“百官退朝”,急忙跟著回了謹身殿為朱厚照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