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宏四十歲左右年紀,穿著圓領團花便服,面貌端正,頜下一縷青須打理得一絲不苟,雙目炯炯有神,頗具威嚴。
秦堪恭敬朝杜宏施了一禮:“晚生秦堪,見過縣尊大人。”
杜宏微微側頭看著他,淡然一笑:“原來是人生若只如初見的才子啊。”
秦堪頓時老臉一紅,乾笑兩聲,隨即目光惡狠狠朝杜嫣瞪去。
果然是八婆,說好了幫她爹把難關擺平,作詩一事便永遠爛在肚子裡的,結果一轉身就把他賣了。
又學到了一個人生教訓:千萬不要相信女人的那張嘴,想要八婆保守秘密,除非把她變成死八婆……
站在門口的死八婆俏臉紅了一下,尷尬地吐了吐香舌,扭頭便跑了。
杜宏也不跟他廢話,對秦堪作詩,出主意幫他陰人一字不提,指了指書案上堆積成山的帳簿公文,道:“本官以前請的師爺太識時務,丟下這滿桌的帳簿便辭我而去,你來得正好,幫本官打理這些錢糧帳目。”
這就正式上班了?
秦堪對杜宏的雷厲風行有點不適應,他還以為縣尊大人要花一個時辰打官腔,老氣橫秋的教訓他幾句呢,結果一來就理帳簿,半句廢話都沒有。
秦堪很欣賞他的風格,杜知縣這人挺好的,就是教育女兒方面有點失敗而已,沒關係,人無完人,原諒他了。
抱著一大堆帳簿,秦堪在門外杜宏的長隨鄭伯的指引下,來到一間很小卻很乾淨的廂房裡,房內佈置很簡陋,書案上卻早已備好了筆墨。
這便是秦堪的辦公室了。
看著成堆的帳簿,秦堪一陣苦笑,明明準備當風流才子的,怎麼混成師爺了?就跟寫文章跑題了一樣,他的理想似乎與現實也嚴重脫節了。
身為曾經的白領,做帳自然不在話下,吟詩作對是業餘,理財做帳才是他的專業。
翻開帳本,秦堪剛瞧了兩眼,接著眼睛都直了。
這……是個什麼記帳法?
每一條,每一頁記著日期,比如“今日進庫黍米二百石,今日出庫錢二千文”等等,每月月底的頁面上則做了一個收支統計,從頭到尾根本就是一篇流水帳。
秦堪呆住了,像這樣的流水帳,如果想在裡面貪汙的話,簡直比拿自己家的東西更方便。
一本本的帳簿根本在考驗秦堪的意志力——要想剋制自己不在這種原始帳簿上動手腳,貪汙肥己,實在太艱難了,貪了,對不起杜知縣,不貪,對不起自己……
——杜知縣一家還欠我二百兩銀子呢,我又不敢朝他家牆上潑紅油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