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著實有些殘酷,而且也有誘導證人的嫌疑,並不合規。高橋剛吾愣了好一會兒後,輕輕搖了搖頭:“說實話,我不知道。在我心裡,他們都是很好的兄弟。如果亮司真的是因為英矢的緣故才自殺,我可能下不了手替他報仇,最多就是和英矢決裂而已。
從小到大,我的親人和朋友都很少,所有的關心幾乎都來自於他們兩個。失去任何一個,對於我來說都無異於砍掉我的一條臂膀。
十五年前,我已經失去了一條,現在讓我主動再砍去一條,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說到這裡,高橋剛吾眼中蓄滿的淚水終於滾滾而下:“可是現在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呢?這兩個兄弟,我最終還是永遠地失去了。
亮司過去一直說,我的反射弧太長了,還真的是這樣。英矢的屍體剛被發現那會兒,我什麼感覺都沒有,因為我們真的已經太久沒有像朋友那樣在一起吃飯、喝酒、旅行了。
但是這幾天,我天天晚上都在失眠,吃了安眠藥都沒有用。每天渾渾噩噩,醒一會兒暈一會兒,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日暮警部,你有過類似的經歷嗎?”
高橋剛吾這一番話,讓日暮俊介再一次想起了自己的故友蒼井和輝。他的喉間突然湧起了一陣血腥的味道來,讓人噁心欲吐。
高橋剛吾見他神色凝重,似乎陷入了某些回憶,便也默默地不再說話,兩個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悲傷與思念之中。
而此時在隔壁的審訊室裡,現場的氣氛卻截然不同。
剛在審訊室坐下,山口翔太便開始正襟危坐,與在警視廳門口表現出來的淡定截然不同。由於外形和氣質的關係,他給人的第一印象極好,中村真紀笑著打趣道:“山口先生,你不用太緊張,我們今天找你來只是想問幾個關於神之木英矢的問題,問完就可以走,不會浪費太多時間的。”
山口翔太抬手推了推眼鏡,尷尬地一笑:“讓中村警官見笑了,我這還是第一次進警視廳,所以確實有些緊張。英矢的那件案子不知道查得怎麼樣了,二位有什麼要問我的請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
見他這麼配合,一旁的鈴木光彥開啟攝錄機,單刀直入地問道:“山口先生,您和神之木英矢一起合夥做生意,那關係一定很好吧?你們平時接觸得多嗎?”
山口翔太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是,我和英矢從小學開始就是同學,關係確實不錯。不過大學畢業之後,我們兩個除了一起開了個酒吧之外,平時並不算很親近。
你們也知道,我白天是有工作的。現在霓虹學油畫的孩子不少,我的課排得很滿,有時候下了班或者週末時都有課。而且大家畢竟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交際圈需要應酬,所以我只能說,英矢算是我的好友,但是並不是那種常常會聯絡的關係。”
中村真紀在電腦上敲了幾筆後,又抬頭問道:“山口先生,請問你最後一次看到神之木英矢是什麼時候?當時他有什麼奇怪或者可疑的地方嗎?”
山口翔太凝神想了一會兒,掏出了手機按了幾下後,將它遞給了鈴木光彥:“我和英矢的最後一次見面,是去年,也就是2017年11月12日。是他提前一天約的我,而且很著急,求我一定要和他見一面。那天是週日,我正好有時間,所以就按時赴約了。”
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是一個被開啟的郵件,傳送人確實是神之木英矢,傳送時間為2017年11月11日晚上十點多:“山口君,我是神之木,明天下午你有空嗎?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拜託你,請你一定要和我見個面,收到請回復。”
而山口翔太的回覆也很快,就在收到郵件三分鐘後就回到:“好的,明天下午兩點,在你家樓下的咖啡廳,不見不散。”
鈴木光彥點點頭,把手機還給山口翔太,接著問道:“那麼神之木先生找你的原因是什麼,他好像特別著急似的,是遇上什麼麻煩了嗎?”
“他是來找我借錢的,而且要得特別急,數額也很大。”山口翔太深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本來數額不大的話,我是可以幫忙的,但是英矢要得實在太多了,一時之間我去哪裡給他找這麼多現金呢?
他看我為難,又提出一個方案,就是把酒吧屬於他的那40%股份轉給我,他願意低價賣。”
這麼著急?鈴木光彥和中村真紀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神之木英矢並沒有什麼正經工作,而那家酒吧的經營就目前來看是十分順利的,沒有什麼財務危機,分紅相當可觀。出讓酒吧的股份,就等於失去了一份穩定而大筆的收入,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有人作出這樣的選擇。
想到這裡,鈴木光彥急切地問道:“那山口先生你後來花錢把股份買了嗎?你有沒有問過神之木先生,他突然之間為什麼需要這麼多錢呢?”
“問啊,我當然問了。英矢當時的表情很驚慌,我懷疑他是不是被別人勒索,又或者是賭博輸了一大筆錢,所以借了高利貸。”山口翔太挫敗地撐住自己的額頭,喃喃自語道:“他向我借整整兩個億,我又不是印鈔機,怎麼可能一下子給他這麼多錢?
我提出說先借給他三千萬,後面的我再想辦法,但是他說不行,一定要馬上湊兩億,後續他還會問高橋借。我見他這麼著急,就建議他去找父母和女朋友想想辦法,但是他一口拒絕,說借錢的事一定不能讓他們三個人知道。”
居然要兩億,無緣無故為什麼會需要這麼多錢?鈴木光彥無意識地在紙上寫寫畫畫。不過山口翔太的話,倒是和神之木英矢的未婚妻藤原陽菜之前的筆錄對得上,神之木英矢在失蹤前與高橋剛吾的那次爭吵,究其本質,也是想要錢。只不過那次他是作為債主,要求高橋剛吾還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