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一看到日暮俊介就笑了起來,渾圓的臉頰更是將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擠成了一條縫:“瞧瞧,我說什麼來著,總覺得今天會有個重要的客人要來,原來是日暮先生,您可有好久沒來光顧小點的生意了。”
說著說著,他的眼睛便朝著林真一看了過去,見來人是個完完全全的生面孔,語氣中便頗有些驚訝:“咦,您今天還帶了別的客人?真是稀奇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除了蒼井……除了那兩位之外,您可從來沒帶第三個人來過這裡了吧?”
日暮俊介只是笑了笑,朝著林真一看了一眼後,對著老闆介紹道:“他叫林真一,是我手下的一個小弟。別看他長得細皮嫩肉,像個演偶像劇的愛豆,其實很有本事。年輕人的前途不可限量,像我這種老傢伙也只能甘拜下風了。”
也許是日暮俊介極少誇讚人的緣故,那老闆再一次仔細地看了看林真一的臉,像是要努力記住他似的。他那專注的眼神讓林真一有點不自在,只能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老闆這才彷彿如夢初醒,將日暮俊介和林真一帶到窗邊的一張桌子旁坐下。日暮俊介拿起桌上的選單還給了他,囑咐道:“山本君,我們就不需要看選單了,我平日裡慣吃的東西乘以二就行。至於飲料,我們要冰的啤酒,先上四瓶吧。”
過了沒多久,啤酒和烤串就開始被源源不斷地送上了桌。大多數霓虹人吃東西的胃口都極小,尤其是在燒鳥店這種主要功能是聊天的場所,一般就幾串雞皮和兩條烤秋刀魚,再配上一兩杯酒就是全部了。
相比之下,日暮俊介和林真一更像是來吃飯的,而且準備吃個飽。桌上的烤串和炸雞佔了桌子的半壁江山,而桌子的另半壁,被啤酒杯和拉麵碗放了個滿滿當當。
“這家雞皮烤得真心不錯,其他燒鳥店可吃不到這麼好的,快嚐嚐。”日暮俊介將幾串烤雞皮遞給了林真一後,又呼嚕呼嚕吃起了面前的豚骨拉麵,但是還沒吃上兩口,他便停下了筷子,深深嘆了一口氣。
“奇怪了,我怎麼一點胃口都沒有,總覺得胸口有一股氣堵著,不上不下,噎得人難受。”日暮俊介說完,又拿起面前滿杯的啤酒杯,一下子喝了個精光。
見林真一一臉茫然,他突然沒頭沒尾地說道:“林君,你說,如果一個人在年少時就失去了一條腿,她未來的生活會不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林真一立刻就聽出了日暮俊介的弦外之音,不禁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什,什麼,您的意思是說,山平千美她,她有一條腿裝的是假肢嗎?”
“是的,小島君剛發來沒多久的資料。還有,你知道他們一家為什麼會從獨棟別墅裡搬走,住進了現在的半舊公寓嗎?因為山平夫婦倆想要保住山平千美的那條右腿,即使他們跑遍了全霓虹最好的醫院,可是所有的醫生都說,她的腿一定要截肢,別無他法。”
日暮俊介說到激動處,突然停了下來。他痛苦地摸著頭上的那道疤痕,努力緩和了一下心情後,繼續說道:“本來,山平千美的腿只是骨折,再怎麼樣也不需要截肢。但是在醫院住院的期間,她腿上的創口突然惡化,軟組織和血管神經都開始潰爛。
為了能在保住女兒那條命的同時,還能保住她的腿,山平夫婦賣了他們的房子,送山平千美出國治療。但是他們做的這些努力仍然無濟於事,女兒的腿最終還是做了截肢手術。”
說到這裡,日暮俊介的眼睛看向了窗外。那些在大街上走來走去的女孩兒們,有許多都不怕冷地穿著短裙,成為了霓虹街頭一道靚麗的風景線。打扮前衛,行動自如的她們,卻是山平千美窮盡一生,都永遠到不了的遠方了。
見林真一不說話,日暮俊介又開口道:“林君,剛才在山平家,你是不是聞到了一股很奇怪的氣味?我在想,這股氣味會不會就是山平千美裝了假肢之後,傷口經常不透氣,和假肢有摩擦,所以才會產生那種奇怪的味道呢?”
這個構思倒是神奇,林真一摸了摸鼻子。但是無論他怎麼回憶,大腦似乎對那股氣味也覺得相當不適,自動刪除了似的。
五分鐘後,林真一悲哀地發現,他真的怎麼都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