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日暮俊介的回憶,林真一不禁有些好奇起來:“日暮警部,那這件事後來還有什麼後續嗎?這起案子最終還是以自殺來結案了?”
“是啊,山平千美說得沒有錯,本來我就是一直憑藉著‘死者沒有遺書’這個拙劣的藉口,建議上級暫時不要結案的。但是一旦死者的遺書出現了,整個案子的證據鏈就形成了閉環。
所以那天,我回到警視廳請示了領導之後,這起案件馬上就被定性為自殺,轉交給白鳥……轉交給3繫了,接下來我就再也沒有管過。而且結案後,我也抽空去過山平家,但當時他們早就已經搬了家,不知去向了。”
林真一將卷宗翻開到最後幾頁,當年寫結案報告的人確實不是日暮俊介,而是白鳥秀中。在報告中,這起案件被最終定性為“少年由於心理原因導致的上吊自殺”,不管是不是出自於真心信服,死者的家屬最終也同意了這個論點,在意見書上籤下了名字。
雖然十幾年過去了,日暮俊介對這起案件還是印象很深,在他的心裡,究其本質,這仍然是一件懸案。不過,山平亮司為什麼要自殺,他在自殺之前又經歷了什麼,可能永遠都會是一個解不開的謎團了。
時間回到現在,如果將山平亮司自殺事件撇開不談的話,日暮俊介和高橋剛吾之間就又變成了兩條平行線,完全沒有任何交集了。林真一有些頭疼,難道自己的猜測又錯了嗎?他不甘心地拿起那本卷宗隨意翻了兩頁,卻突然想到了還有其他的線索。
那就是山平亮司死了之後,警方給他的同學們做的筆錄了。
山平亮司自殺那年,正是他從高一升高二的夏天;而從高橋剛吾的求學經歷來倒推,那一年,他也正是高一升高二的年紀。難道說,他之所以會見過臉上還沒有刀疤的日暮俊介,就是在接受警方詢問的時候?
是了,一定是這樣沒錯。如果高橋剛吾不是心裡有鬼,一個15年前給自己做過筆錄的刑警長什麼樣子,真的會有人記得這麼深嗎?
這樣說起來的話,高橋剛吾在認出了日暮俊介之後,態度突變,由懼怕變成了吊兒郎當,就有了兩層可能。
第一層可能,高橋剛吾是山平亮司的朋友。當年他在接受日暮俊介詢問的時候,出於某種原因,他說自己和山平亮司並不熟悉。最後,警方還是以自殺結了案,所以高橋剛吾對警方,尤其是日暮俊介心懷不滿,認為他沒有好好去查這件案子,導致好友死得不明不白。
至於第二層意思,那就比較暗黑了:高橋剛吾有可能就是導致山平亮司自殺的原因,或者是原因之一。他覺得自己在高中還青澀的時候,日暮俊介就拿他沒有辦法,現在自己長大了,孔武有力,又有了大筆的金錢傍身,自然更不會將日暮俊介這個往日的“手下敗將”當回事了。
校園暴力,是霓虹學校中怎麼都挖不掉的一塊頑疾。從小學到大學,從班級到年級,從默不作聲的冷暴力,到傷害身心的毆打,發展到最後甚至有可能還會演變成罄竹難書的犯罪,這些故事每天都在霓虹的各個校園中上演著。
林真一一直都很清楚,人性的惡,並不是完全用年齡和閱歷來劃分的。惡棍在他小的時候,大機率也是個小惡棍,只不過隨著年紀漸長,他的殺傷力和暴力慾望也在逐步增加罷了。
想到這裡,他急忙把卷宗往前翻,一直翻到筆錄的部分才停了下來。
但可惜的是,霓虹的《少年法》中有明確的規定,未成年人在接受警方的詢問時,記錄的名字、地址等身份資訊一律都採用化名和假地址,即使辦案時為了需要,使用的是真實資訊,到結案歸檔的時候,必須全部換成假的。
所以此刻,林真一隻能看著一堆的“少年ABCDE”苦笑起來,而且不止是這些未成年的孩子,就連實名接受詢問的學校老師也在筆錄中肯定地說,山平亮司是一個“不苟言笑、陰沉淡漠”的學生,因為他的成績還不錯,所以老師也不怎麼管他。
到這時,林真一才深深體會到了日暮俊介當初查案時的無力感。
因為山平亮司給人的割裂感實在太重了。他在家人和日常的交際圈中完全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性格,由於家人大機率會對死者的各方面進行美化,所以警方最終還是偏信了其他人的看法。
但是在卷宗中,還有不少他父母提供的資料。不論是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房間,給爸媽和妹妹親手做的禮物,平日裡和朋友們一起遊玩時拍攝的照片,都似乎能證明,家人們口中的那個山平亮司才是真正的他,而他的同學和老師全部都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