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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時辰後,羊肉開鍋了。
供臺上,燭光搖曳,映照的這座破敗小廟甚為陰森,靠近門口位置,一罈酒拍開封泥,酒香四溢,混合熱騰騰的羊肉羶味,卻又一派人間煙火氣。
酒碗只有一隻,自然是何長安的。
他明確告訴過閬肥,男人必須要學會喝酒,但必須要在十八歲以後,在這之前,聞聞酒味倒是可以的。
閬肥其實也不是很饞酒,就是有些羨慕,看著何長安一口酒、一口肉,吃的那個香,咋就沒有一口給噎死?
他尤其受不了的,是何長安吃任何食物的時候,都很慢。
細嚼慢嚥,慢無可慢,分明就是想在一口肉裡面,嚼出一顆屁來。
妖族少年吃肉極快,一條燉的爛熟的羊腿,抱住一頓撕咬,都沒品出什麼滋味,就胡亂吞下肚。
這便是、妖族與人族之間的根本區別?
妖族吃食物,是為了填飽肚子,補充力量,自然不會太過講究吃相,只要能吞下肚子就行。
而人族吃食物,尤其是那些讀書人,明明也是為了填飽肚子、補充力量,但就是有一大堆說辭,說什麼‘食不厭精燴不厭細’,這些個道理,閬肥死活都想不明白。
當閬肥胡亂啃完一條羊腿,伸手去撈第二條羊腿時,何長安伸手,按住了妖族少年的手。
閬肥一愣,旋即臉色大變,一張原本甚為清秀的小臉,變得慘白,張大了口使勁喘息,似乎要把剛剛吞入腹中的一條羊腿給吐出來。
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小廟門外的空地上,站著一位身材修長的中年男子,一身蓑衣,揹負一張七尺左右的大弓,赤著一雙大腳,站在夜雨之下,面無表情的瞅著何長安、閬肥。
閬肥嚇壞了,直接癱軟在地,像狗一樣蜷縮成一團,將頭臉緊緊捂在自己的褲襠裡,身體抖成了篩子。
剛才一轉頭,他已看的分明,門外雨夜裡,站著一尊高大神祇,渾身浴血,一件破損戰袍上,沾滿了血泥。
何長安倒還算鎮靜,默默舉起一碗酒,道:“可請先生共飲一碗酒?”
中年男子抹一把身上的雨水,抬頭看著供臺上,那顆破敗不堪的斗大頭顱,以及一堆被認真收攏起來的金身碎片,微微點了點頭,道:“我乃此地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