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低頭湊到陵慕軒耳邊,小聲嘀咕:“王爺啊,大家可是揣著腦袋在幫你。當年我受了洛相的好,如今全還在你身上了,你有啥話快說吧。我瞧著蘇酥那個丫頭是個有心氣的,你早點跟那個死纏爛打的張婉月說清楚,也別耽誤別人以後尋個好夫婿。”
語重心長的教育了陵慕軒半晌,洛川才停了嘴,然後他滿意的拍拍手,哼著小調隨宮女走遠了。
臨離開東陵了,做些善事,就當是給朋友積福了!再相見,不知何年何月。
陵慕軒以一種格外不沉穩的姿勢轉過頭,但只是一瞬,他便調整好神色,轉頭朝假山後立著的女子望去。
大紅的宮裝裹著窈窕的身姿,漆黑的深夜,映得那身影濃墨凜冽。
陵慕軒穩了穩神才道:“婉月,你在偷聽?”若不是要見他,她大可直接大大方方出現在他面前。
張婉月點點頭,神色罕見的有些遲疑:“王爺,臣妾有話要對你說。”
“是為了蘇側妃,她今日會跟著來是因為……”
“和這些事沒關係,蘇側妃古靈精怪,我知道你不過是顧著陛下的臉面。”張婉月頓了頓,又道:“蘇側妃縱然不錯,臣妾身為太子妃,應當主理王府開枝散葉之事。”
陵慕軒神情凝住,到嘴邊的話生生止住,聲音微揚,“哦?你都已經想得如此長遠了,蘇酥性子大咧,王府交給你本王放心。”
張婉月皺眉,又聽到陵慕軒問:“那你等在這裡,究竟要說什麼?”
張婉月抬頭,墨色的眸子如一潭深水,靜靜望向陵慕軒。
“王爺,我要的不止這陵安王妃。”
這句話猶若平地驚雷,陵慕軒卻只是微微沉了沉眼,並無絲毫意外。
“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嘛:”張婉月開口道。
陵慕軒朝窗邊走去,停在桌前,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慢慢飲盡,半響後,他迴轉身朝張婉月望去。
“不錯,本王猜到了。如果你要的洛家十年前的案子真相大白,難道你還為你父親?”
陵慕軒頓了頓道:“婉月。我只想知道,你想要的更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嫁去王府的時候,還是那天在中萃殿前?”
“都不是。”張婉月淡淡的聲音響起,厚重無鋒,陵慕軒也禁不住抬頭望向她。
“從我爹將那封諭令洛家將士遠赴北境的密信交給陛下後,到他自盡在宗祠,我想要的就只是一個公道 ,我弟弟慘死,張家一夜之間傾頹,這幾年間,真可謂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
東陵昏君無道,誅殺忠良,皇室殘暴,屠戮子民,科舉舞弊致使天下士子受屈,河道貪汙禍連萬家百姓。王爺,陵慕陽早就沒有問鼎天下執掌江山的資格,亦不配為東陵天子。”
“張婉月!”
陵慕軒倏然抬頭喝止,盯著張婉月,竟沒有在她臉上找到任何別的情緒,就像她根本不是以張家僅剩的遺孤說出這些話,而是以一個普通的東陵百姓說處如此血淋淋讓他無法辯駁的事實一般。
他握著摺扇的手抖了抖,神情疲憊,“所以,你要用仇恨填滿你的下半輩子嗎?”
張婉月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