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惟領著李商往偏僻之處走去,這時,初七才注意到有輛漆黑如墨的馬車停在樹下,她擔心謝惟會對李商不利,不由自主跟了上去,沒走幾步就被一柄長劍攔住去路,黑衣人背靠著樹幹,兩手環於胸前,看似漫不經心,可初七稍有動作,他的劍就抵了過來。
初七隻好退回原地,翹首張望,焦急地等待著。此時,李商也忐忑難安,他伴於謝惟身邊多年,與他出生入死,謝惟對他的確不薄,亦師亦友亦兄,為此李商心中有愧,他不由單膝跪地,施以大禮。
“三郎,是我做得不對,我辜負了你的期望,但我也不忍心讓初七入兇險之地。”
謝惟依然款步向前,好似閒庭信步,他走到馬車邊轉過身看著李商,輕聲道:“起來吧,此事不能怪你,是我沒有安排妥當。”
李商聞言微怔,他沒想到三郎會說這樣的話,也不明白他“沒有安排妥當”指的是什麼。
他不敢多問,緊低著頭。
謝惟幽幽嘆了口氣,說:“這麼多年你一直在我身邊,跟著我走南闖北,記得當初見你時你才這麼高。”謝惟笑著比劃了下,“如今你已長大成人,該學的東西都已經學會了,我也沒辦法再教你,你就回長安去吧。”
李商瞪目,十分驚訝,“三郎,你這是在趕我走嗎?”
謝惟笑而不語。
李商見之慌張起來,思緒越發凌亂了,當年他在長安惹出禍事,祖父為了懲罰他,讓他跟著謝惟在邊城磨練,起始他百般不情願,心想這裡的人都是鄉巴佬,怎能讓他這長安子弟屈尊?然而跟了謝惟幾日之後,他就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長居於繁華長安的他有多麼不知天高地厚。
看了幾年的風沙,走了幾趟河西廊,李商懂得了邊疆塞外將士的苦,也摸清了異族的動向,經過幾次戰役,讓家族頭疼的他成為了寵兒,連聖人都知曉他的豐功偉跡,贊他為少年英雄,若是他沒頭沒腦回了家,該如何向祖父、爹孃交待?
李商突然無措起來,囁嚅半晌,不知該說些什麼。
謝惟莞爾道:“我知道你做得很好,尚書大人將你安排至我身邊是為了磨練你心志,而不是要你永遠留在此處。我與尚書大人有過書信,說你脾性磨得差不多了,可以擔當重任,尚書大人也希望你能早日回長安,繼你父親之衣缽。”
說著,謝惟拿出一封帛信,鄭重其事交給李商,李商雙手接過,開啟一看,果真是祖父筆跡,字裡行間皆是褒讚之詞,期盼他能早日歸家。
一時間,李商心裡五味雜陳。
謝惟又道:“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嗎?那就走吧,至於初七……我知道你喜歡她,她若肯跟你走,我絕不阻攔,只有幾件事你得清楚:第一,不要大張旗鼓,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第二,到長安後先將初七安頓,切莫直接帶入府中,以免被人輕視;第三,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初七,即便是你的家世與她有天壤之別,也不可辜負人家,否則今天你所做的一切都沒意義。待你到了長安,自會有人來接應,這份禮單就當作初七的見面禮。”
李商又從謝惟手上接過一份帛書,他不敢當面開啟但又抵不住好奇心,於是展開了半幅,然而這僅僅半幅的禮,已經讓李商瞠目結舌。
“三郎,這……”
“這是成全你兩的心意,不足掛齒。”謝惟莞爾,只是這笑略微慘淡,“言盡於此,從今往後多多保重,告辭。”
話落,謝惟深揖一禮,悄然離開了此處,他未與初七見面,更沒落下隻字片語。
李商追上去,還想與他再說幾句話,剛要開口又不知道能說什麼,謝惟已經放過他了,他又有何臉面再奢求別它。
與此同時,初七看到黑衣人離去,方才知道謝惟走了,她連忙跑到樹邊,只見完整無缺的李商以及那輛漆黑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