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愣了好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此人是誰。
“初七!!!”他大喝,窗外的公雞都被他嚇得炸毛。
初七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睡眼惺鬆看向李商。
“早食吃過沒?身子可好?我從北邊來,還沒嫁人,這個怎麼賣……”
她嘰哩嚕咕說了一堆粟特語,都是昨晚上李商教她的,她真的全都記住了。
這下,李商徹底醒了,他真沒遇見過不識字卻一晚上能全記住所有話的人。
按照謝惟的吩咐,初七換上他之前給的裙衫,阿柴女子的四季衣裳與漢人相似,只是她們喜好辮髮,再綴以珠貝、金花,綴得越多身份越是高貴。
可惜初七不會編髮,手慌腳亂一陣,頭髮依然亂糟糟的,何安看不下去了,從懷裡掏出一把木篦,熟練地替她梳頭編辮子,在不長不短的髮尾處辮上兩粒珠貝,而後將發縈高束於腦後。
何安笑道:“我有個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可惜打仗的時候死了。”
她像是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言語間毫無波瀾。
初七不禁回頭看著她,也不過是二十幾歲的模樣,言行舉止卻老練得不像她這個年紀。
“安姐姐,你是做什麼的?”
“嚮導啊。”何安細眉一挑,把粗黑的馬尾甩到身後,“你若是喜歡這行,可以跟著我,這遠比跟著他強,錢也掙得多。”
她用嘴呶呶謝惟,“他為人無趣,又不近女色,想和他喝個酒都不願意,嘖嘖嘖,真浪費了這身好皮囊,你還不如跟著我,我帶你去見世面。”
初七不敢,連連搖頭,“郎君對我有恩。”
“他能有什麼恩,我和你說能用錢計量的事就別扯那麼遠,他……”
話還沒說完,謝惟轉過頭給了何安一個冷眼,何安立馬閉起嘴,再也不提這話茬了。
眾人用完早膳後就往伏俟城出發,初七坐在駱駝上念著李商昨晚上教的話,而後又學了幾句新的,短短半天功夫,她就把粟特語說得字正腔圓,八九不離十了。
李商自愧不如,覺得這小鬼遠比他想象得要厲害,他不禁收起心中成見,對初七的態度好了不少,初七倒是不習慣他不賤嘴的樣子,反問他是不是得了怪病。
“你才病了呢,你全家都病!”
三句話一過,李商又和初七吵了起來,初七不甘示弱罵回去,官話裡夾了粟特語,最後還用阿柴土語“問候”。
謝惟和何安走在前,一個悶聲不響,一個哭笑不得,聽著他倆吵鬧,這一路也不覺得乏味。
或許是詞窮,抑或許是吵得累了,到晚上歇息時,初七和李商再也沒說過話,倒頭就睡,睡到半夜時,初七被陣陰風吹醒,她睜開眼發覺邊上空無一人,走出帳篷也沒找到謝惟他們三個。
這是怎麼了?初七以為自己在做夢,用力地掐了下皮肉,還挺疼的。她忐忑地回到帳篷裡躺下,沒過多久,有人回來了,躡手躡腳走進篷內,還捎來一絲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