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年間,現在的山東巡撫裴綸,就是因為做會試主考官清正嚴明,連自己的女婿都不肯行個方便,最後回縣裡修縣誌去了。
朱祁鈺立刻就理解了于謙和胡濙到底想說什麼,于謙只是單純的以南宋冗官為引,而後胡濙補充說明,他們兩個在告訴皇帝,這些竊國為私的蠹蟲到底想要陛下在哪方面投降,怎麼去投降。
雖然于謙只是單純的把遴選官員拿出來說事兒,但不僅僅是科舉取士,而是各個方面,蠹蟲們都希望皇帝投降。
皇帝陛下會投降嗎?不會。
竊國為私的蠹蟲們,他們有幾個團營?憑什麼摁著大皇帝的腦袋,逼皇帝投降!
大明朝的朝士們,真的很喜歡拿兩宋的例子來諫言,文武皆是如此。
朱祁鈺探著身子對著于謙說道:「於少保若是來勸朕不要殺人,那就是白來了。」
「王復、王越是大明墩臺遠侯的瞭山,他們二人,是我大明朝西北方向探查情報的核心人物,即便是王復和王越的身份,在這次阿史那儀回京後,只差一層窗戶紙就捅破了,可就是這一層窗戶紙,朕不說可以戳,就不能戳。」
「可是他們回京的訊息如此快的被散播出去,朕一定要把這條線上的人抓出來,該送解刳院的送解刳院,該斬首示眾斬首示眾,家眷一眾流放爪哇。」
「朕的底線一直非常清楚,無論怎麼鬥,為大明國家安危奔波的軍卒們,是不能碰的底線,這涉及到了朕能不能在這椅子上坐得穩。」
于謙眉頭緊蹙的說道:「不應該夷三族嗎?」
「嗯?於少保在以退為進,勸朕仁恕嗎?」朱祁鈺聽聞于謙所言,也是一愣,他還以為于謙是來勸他不要殺人,結果卻是一種很新的勸仁恕的辦法,我把你的路走了,讓你無路可走。
于謙頗為認真的說道:「重罪十條,以謀反為首惡,意為企圖顛覆推翻朝政國家大事,在戎在祀,破壞戎政,以謀反論,大明律:犯重罪十條者,不在八議論贖之限。臣以為理當論夷三族。」
于謙,是一個封建禮教下謹遵千年以來君君臣臣的六正之臣,所以在一些事兒上,于謙有理由比朱祁鈺更暴戾。
于謙詳細的解釋刑名,十惡不赦,在大明律法中則是重罪十條,遇赦不赦,不僅僅是大赦天下不赦免,更是不能八議來寬宥的重罪,而這個案子,涉及到了戎政,企圖顛覆推翻朝廷的謀反大罪。
「十惡之罪名者,雖無犯意之聯絡,夷三族,以收威嚇懲戒之效。
」胡濙又補充了為何要夷三族,以收威嚇懲戒之效。
朱祁鈺沉思了片刻搖頭說道:「晉書刑法志有言:罪不相及,古之制也。近者大逆,誠由兇戾。兇戾之甚,一時權用。今遂施行,非聖朝之令典,宜如先朝除三族之制。」
「至此之後,夷三族再無成文,朕以為不妥。」
夷三族這個罪名是在魏晉南北朝之後,徹底從中原王朝的刑名中廢除,雖然這個罪名被完全廢除之後再沒有設立過,但其實仍有執行,比如大明朝胡惟庸案。
朱祁鈺和于謙、胡濙在處置此事的罪名上,發生了一些分歧,朱祁鈺還是想只誅首惡,而於謙和胡濙認為應該連坐。
朱祁鈺看著于謙說道:「人無信不立,業無信不旺、國無信不興,既然國法無成文,朕以何***夷三族?」
于謙極其擅長國家之制,能夠明白陛下的大道之行,他思索了片刻,俯首說道:「陛下聖明。」
于謙說的是聖明不是寬仁,是因為這件事不是陛下不生氣,相反,陛下非常的生氣,怒火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