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楊家靠賣地的錢,總算是扛過了大旱,宋老漢成了黃老爺的佃戶,宋老漢總共租了黃家六畝地,年年欠東家的租子,不得已,借了黃家的錢,驢打滾,這就是還不清楚了。”
“正統十一年、十二年、十三年、十四年過年,宋老漢過年不敢回家就是躲債,可是故土難離,也不敢跑,家裡還有個閨女。”
“這景泰元年,這宋老漢聽說農莊法,就偷偷回去了,被催債的人抓了個正著,在賣身契上按了手印,把自己的閨女給賣了。”
朱祁鈺打斷了于謙的說辭,眉頭緊皺的問道:“不對,朕記得朕下過旨,返鄉縉紳格殺勿論。”
這道旨意的出發點,縉紳享受了無數的司法、稅賦、社會等特權,本就有安土牧民的職責,只享受權利,不盡義務,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兒?
于謙非常確信的說道:“的確如此,陛下的確下過格殺令,縉紳並非還鄉,縉紳把自己手中的賣身契買賣了,還有地契。”
“這宋老漢本來以為瓦剌人退了,農莊法來了,好日子來了,可沒成想,他女兒這賣身契被賣了,這幾年過去,若非掌令官們時常關注,這宋老漢一家的日子,難捱。”
朱祁鈺拿起了手中的題本看了許久,于謙的這個典型案例,讓朱祁鈺想起了當年看過的《白毛女》。
宋老漢一家幾生幾世還不清的債,偷偷回家帶的兩斤白麵、一根頭繩、兩幅門神。
白麵是過年包餃子吃的面,頭繩是對生活的美好期許,門神是封建迷信,是百姓對牛鬼蛇神的畏懼。
“於少保當如何做?”朱祁鈺看完了手中的題本,帶著幾分怒氣問道。
不讓這幫縉紳返鄉,他們變著法的回來。
于謙拿出了一本奏疏說道:“臣有本奏,此案涉及廣眾,自遼東至靖安,城中由五城兵馬司、衙役等進行抓捕,而鄉野則是以義勇團練為主進行抓捕,對於錢莊打手、流寇進行一次全面梳理。”
“若是紳官勾結,故意迴護,那就派京軍去,軍管處置。”
“正好,這夏收時節,山中野獸多產仔,夏獵正是時候,藉著夏獵之名,將賣身契買賣之事,連根拔起。”
“最近俞士悅俞尚書正在修訂《問刑條例》,將收錄此例,日後推官、縣令皆依此例判決,大明百姓不可為奴,乃是皇明祖訓鐵律,臣不敢更易。”
俞士悅俯首說道:“陛下,大明律乃祖訓不可更替,但時過境遷,日新月異,歷代條例,皆常更常新。”
“臣不才,歷代條例,前後混雜矛盾之弊日盛,臣訂正二百七十九條條例,仍在修訂,介時,還請陛下聖裁。”
于謙繼續開口說道:“陛下,這次不僅需要兵部配合調兵,通政司傳令掌令官,刑部進行緝拿集中審定修例。”
“亦需戶部各清吏司通力配合,對賣身契,尤其是買賣進行勘合合同。”
于謙讓戶部配合的是賣身契勘合和買賣,這是戶部清吏司的職能範圍。
大明百姓不能為奴,便是不能買賣,關於大明人的賣身契買賣違法,是司法進步,也是為了進一步規範大明奴隸買賣之事。
沈翼趕緊拿出了一本奏疏遞給了興安說道:“臣寫的奏疏,若有疏漏,還請陛下斧正教誨。”
沈翼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關於賣身契買賣等事,戶部已經給出了具體的規章進行約束,尤其是各府清吏司職能進行了確權。
朱祁鈺並沒有覺得有不妥的地方,這是戶部部議的奏疏,轉交給文淵閣票擬之後,再拿到朱祁鈺手裡批紅便是。
“夏獵何時開始?”朱祁鈺放下了奏疏詢問道。
于謙回答道:“等待陛下硃批,便可開始,刑、戶、兵部和通政司已經順浚,互通有無,只等陛下一聲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