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尼古勞茲看來,雖然胡濙不是神職人員,但是他似乎洞察世事,比他更懂這個世界。
大明的禮法,和泰西的宗教法,都是在維護秩序的穩定,但是尼古勞茲自認自己不懂這世間的道理,到了大明感悟良多。
胡濙倒是絲毫沒有謙讓的接受了尼古勞茲的禮節。
埃萊娜呆滯的看著這兩人,她對此非常有感觸。
在君士坦丁堡的城堡之中,朝不保夕的時候,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孩子的事兒上。
但是到了大明之後,她對自己日後的生活有了期許,有了希望,就時常會幻想一下婚後的生活。
也不知道那個英氣的君王,會不會喜愛她,會不會有個萬王之王和羅馬共主的孩子誕生。
這在君士坦丁堡的時候,她想都不敢想。
孩子是希望,當父母絕望的時候,又怎麼會有希望呢?
西羅馬帝國亡於蠻族,東羅馬帝國也亡於蠻族。
埃萊娜明白了。
胡濙本來今天準備了很多的話題,比如羅馬十二銅表法之中的邏輯,但是他討論完了這個問題之後,忽然覺得索然無味了起來。
“今天是中秋節,泰安宮會花會,汪皇后帶著後宮嬪妃賞花,埃萊娜公主應該參加一下。”胡濙站起身來,結束了今天的談話。
他走出了會同館之後,站在館驛門前,看著街上跑來跑去的孩童,一時之間陷入了迷茫。
大明真的沒有讓天下人絕望的時候嗎?
正統一十四年,一汪死水一樣的丁口,僅僅是地方瞞報嗎?
至少,胡濙已經很久沒看到,大明京師有這麼多奔跑的孩子。
一個頑童顯然和夥伴玩的不亦樂乎,不知道看路,跑著跑著一下子撞到了一名緹騎的腿上。
這頑童抬頭看著對他而言如同大山一樣的緹騎,揉了揉腦袋,忽然咧開嘴笑了,如同山澗溪水撫過青石一般輕靈的笑聲在街邊迴盪,孩子的笑特別清澈,就像石子砸入了清泉的波紋,從他嘴角的小旋渦裡溢了出來,感染了周圍的孩童。
緹騎露出一個略微有些可怕的笑容,摸了摸這孩子總角,帶著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一跺腳故意露出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大聲的說道:“哈!”
嚇得這頑童原地一蹦,隨即轉身就跑,轉瞬間融入了人流之中,看不到蹤影。
胡濙站在街頭,有些感慨的說道:“陛下眼下在哪裡?”
緹騎回過神來說道:“胡尚書,陛下眼下不在講武堂,也不在泰安宮,人在朝陽門外的民舍。”
“去朝陽門了?”胡濙邁開了步子向著朝陽門的方向而去。
此時的朝陽門外,朱祁鈺一身的綾羅綢緞,出現在朝陽門外的漕運碼頭上,略顯一些格格不入,就像是富家公子來僱用窮民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