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廣泛的討論,對於朱祁鈺而言,是樂見其成。
總結利弊得失,調整政策方向,改變大明的局勢。
什麼時候這種自我糾正的能力,就會消失呢?
在黨禍盈天的時候。
黨禍盈天的時候,朝臣們會圍繞著兩個似是而非的目標,為了自己的利益,開始無論對錯的攻訐。
亡國四禍,君出、虜入、播遷、黨禍。
比如北宋末年,兩個皇帝被抓走了,泥馬南渡,南宋朝廷,依舊在主戰、主和之間,反覆的橫跳。
比如明朝末年,崇禎自殺,南明朝中,就是黨禍盈天。
這段因為李賓言在南衙抓捕奸商而起的公車詣闕,在《諫治國君道臣義疏》邸報刊發之後,終於落下了帷幕。
朱祁鈺對結果非常滿意,事情並沒有因為一些既得利益者的私慾,變得更加糟糕,畢竟大明朝此時並未有黨禍。
為什麼沒有黨禍呢?因為于謙作為執牛耳者,壓根不想挑起黨禍,架空皇帝。
于謙手裡拿著本奏疏,滿是笑意的走進了聚賢閣,走到了一樓的御書房,行禮說道:“臣參見陛下。”
“免禮,坐。”朱祁鈺放下了手中的一封奏疏,笑著說道:“於少保今日不研究西域了?”
于謙笑著說道:“陛下容稟,臣為襄王利柄輕重論而來。”
朱祁鈺笑著問道:“於少保對襄王的輕重論,有何見解?”
于謙坐下之後,喝了口茶,看到興安也在,也就沒了下棋的興致,笑著說道:“陛下,春秋有魯、梁之綈舊事,不知道陛下聞否?”
朱祁鈺點頭:“略有耳聞,不得甚解。”
于謙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前日,金尚書朝天闕曰:鼓勵商賈前往倭國販銀,以供國需,太僕寺夏衡曰:以再增互市給馬銀,以弱韃靼、兀良哈之勢,此亦乃襄王利柄大論。”
“齊桓公有一天對管仲說,魯國這個地方,對於齊國而言,是重要的糧倉,就像是蜂的螫針,和齊國相輔相成,卻分為兩國,想要打下魯梁,有什麼好辦法?”
“管仲說:簡單的很,只要王上穿綈衣即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王上穿綈衣,則齊國天下皆穿綈衣。”
“齊桓公雖然不明白,但是卻答應了下來,開始穿綈衣。”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于謙的說法引起了朱祁鈺的好奇來,他點頭說道:“齊國大,魯國小,魯國擅織綈,齊國有需,這樣一來,魯國上下便都是織綈,而不種田了。”
“然也。”于謙繼續說道:“齊魯兩國,往來商賈皆販帛為生,後來管仲看火候差不多了,關閉了邊界,二十四月,魯梁之民歸齊者十分之六;三年,魯梁之君便投降了。”
朱祁鈺倒是看到過這個典故,有些疑惑的說道:“那齊國不收綈,魯國百姓繼續種田便是,為何會鬧到亡國的地步呢?”
于謙低聲說道:“陛下啊…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齊國不收綈,多少織戶無以為生,又不想種田,只能奔逃齊國。”
“關鍵的產業被控制在別國之手,則是將生死掌控在他人的手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