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天下,幷州自然也不例外,就算有張燕盤踞其間,幾百年累積下來的底蘊也不是輕易就能被顛覆的。而若是以世家大小與底蘊來論,太原王氏則是幷州世家中的佼佼者,那死去的王允王司徒便是出自其中。
既是世家,那麼自然有本家與旁宗之論,這太原王氏在數百年來的發展中不斷開枝散葉,不僅在太原,或者在幷州,就連周邊的諸多郡縣也被納入了太原王氏那隱秘卻確實存在的根系之中。
如今亂世紛爭,不少世家已經開始朝自己看好的諸侯下注,但由於盤踞幷州的張燕是山賊出身,入不了世家的法眼,所以太原王氏依舊選擇蟄伏。
本家蟄伏,但不代表下面的旁支沉得住氣,如今張燕戰敗,他本人身死的流言也滿天飛,這才幾天不到,就有一些旁支已經開始四處聯絡,而位於河東郡的那一撥王家旁支,更是有直接從幕後跳到臺前的打算。
蒲坂北面,一座頗為寬敞的宅院中,隨處可見青巾短衫的僕役行走於其間。和尋常的遵守規矩不同,看那些僕役的步伐,就算他們不是習武之人,至少也是有被專門訓練過的。他們或三或五排成一隊,仔細地在宅院中巡邏著,而宅院深處,卻不在他們的巡邏範圍之中,別說是巡邏了,哪怕是無意間瞥到一眼,也要頗為避諱地趕忙避開。
“諸位……”
廳堂之中,坐在座首的是個頭髮半白的中年男子,從他身上的裝飾來看,應該算是個讀書人,可他此時臉上的陰鷲表情,卻不是一般讀書人所能做出來的。
座首男子臉上這般表情,下面眾人的臉色也都算不上好看,雖然他們不一定姓王,但要麼與王家有姻親,要麼是以王家僕役的身份發家,寬泛算來都是王家的人。而拋開這一層,就家底與實力來論,他們也掌控著蒲坂周圍諸多田莊的十之八九。
“……河北和運城傳來訊息,就在昨晚,那邊的山賊已經歸附咱們了。”
是個好訊息,但那是對於整個河東郡的王家氏族來說的,對於此時聚集起來的蒲坂王家,也就是所謂分支的分支而言,和自己平級的旁支家族立功,對自己無疑是一個大大的不利。
“都是那牛洪好死不死把住處設在城外,若是在城內,咱們也不用強攻,直接一把火把他家燒了,這蒲坂也是咱們的了!”
“是啊,咱們也夠上心的了,又是出人又是出錢,別的不說,就說賄賂牛洪手下那些錢財,算起來其他地方哪有咱們出的多!”
聽著下面七嘴八舌地爭論,座首的主事人又何嘗不知道他們有多盡心,可這些辛苦也只能自己下面這些人說說,對於氏族上面的那些人而言,只要蒲坂城沒有拿下,說再多的也沒用。
“罷了,城沒拿下,說再多也是無用,眼下那牛洪已經有了防備,咱們的內應也都被幹掉了,咱們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再加一把勁了。”
再加一把勁。
在場的眾人都知道再加一把勁意味著什麼,如今手段盡失,剩下的也就只有強取了,而若是強取,他們可就真要大出血了。
“我知道諸位各有各的難處,但諸位可曾想過,這蒲坂城若是被其他地方的分家所佔,那咱們日後所損失的肯定不止這攻城的一星半點,錢沒了可以再賺,壯丁沒了也可以再抓,可若是田地被其他分家佔去,那可就真拿不回來了。”
話音落下,下面立刻響起一陣嗡嗡的討論聲,可那討論聲並沒有匯成一個統一的意見,而是逐漸平息安靜,最終卻是沒有一個人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