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照耀著大地,火熱的日頭髮出的熱能夠曬開烏雲,融化冰雪,卻溶解不了那世間的冷漠。
“嗒、嗒”的喇叭聲響起,兩輛高檔的小轎車載著不少人緩緩駛入院子裡,男主人一家和三叔早已翹首以盼,車未停,人已經迎了上去,男人和男人相互攀談大笑聲,女人和女人的閒談吹捧聲,孩子與孩子嬉鬧追逐的歡笑聲,聚會的歡樂灑滿了所有人的臉上。
歡聲笑語,飲酒作樂,其樂融融的宴會,小七躲在狗窩中,是的!今天它沒有在出去過,它無神的看著一塊院裡的石板,石板的旁邊堆積著一簇簇的黃毛,那是大黃留下的遺物。
瑟瑟發抖的身體是因為冬天?不,小七害怕了。大黃的死雖然早已註定,可當這一天真正的來臨,它害怕、膽怯。悲哀的眼神中既是為大黃的死感到痛苦,也為自己的未來感到落寞。
冷和涼!冰和凍本應該在一起的,這一刻卻已經分開了,冷的是氣候無情,涼的是情如紙薄,冰的是冬雪嚴酷,凍的是心如死灰。絕望和無助,彷徨和思念,此刻它終於明白大黃為什麼叫它走了,它終於知道自己的堅強不過是強裝的堅挺。小七不敢閉上眼睛,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大黃被吊死的場景,而睜著的雙眼卻被那遺留下的黃毛刺的作痛,這是內心的痛,這種痛又讓它想閉上眼睛,然而閉上和睜開除了心碎在無別的,這是絕望的,空氣裡漂泊過的一切都彷彿能讓人窒息!難受,由內而外的難受充斥了整個身體,哀傷的情緒壓抑著整個狗窩使這個小小的天地變得如此沉重。
也許死也是一種解脫!小七體會到了大黃所說的度日如年,體會到了內心的惶恐不安,體會到了芒刺在背的坐臥不安。
發呆中的小七笑了。是的!這種笑是發自內心的,回憶著與大黃的嬉鬧,與大黃去村裡的一切,它突然感覺到了大黃的偉大,一個一生被這種刻骨銘心的恐懼環繞的狗卻能活的如此坦然,活的如此自在,需要的不僅是勇氣還有無上的信念。
它佩服它,尊重它,感激它!小七笑著雙眼卻流不出眼淚了,因為一條狗的眼淚是有限的,就這樣靜靜的時而發笑,時而乾嚎,瘋癲的自言自語著:“你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帶給了我自信,教導了我怎麼樣成為一條真正的本地狗,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亦師亦友的朋友,而你走了,正如同你說的死亡能得到尊重,你付出了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而作為你的朋友的我,我會將你的榮光告訴每一隻狗,如果人也能聽到看懂我們的話,我也會告訴每一個人,如同你們在廟中唱到的至少我們相互證明過自己的到來,我現在親眼看著你最後的盡忠。”
喃喃自語的小七,兩眼突然緊盯那讓它感覺恐懼的黃毛。是的!朋友,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保留你最後的遺物,為你舉辦屬於你的儀式,這是我最後為你做的事情。
小七不在惶恐,不在猶豫,快速爬出狗窩,黃白的毛髮在冰天雪地中顯得孤獨而又堅韌,一次次來回的搬運,終於將那些散落的黃毛搬回小窩。看著眼前的黃毛,它笑了,笑的很放肆,它哭了,無淚的哭顯得更加悽慘,那放肆和悽慘的發出的聲音連屋裡的男主人都忍不住呵責起來,響徹天地的狂吠是發洩,亦是對老友的思念,更是對這天地的哭訴。
東北風嗚嗚地嚎叫,肆虐地在曠野地奔跑,白晝到黑夜的輪換,夜晚空中的星星彷彿被憂鬱的氣氛感染躲在了烏雲中,屋內的餐桌上杯盤狠藉,酒足飯飽的眾人開始呼兒喚女準備回家,男主人和三叔雙眼血絲,滿臉酒氣和喜色的恭送眾人出屋。
一個帶著金色眼睛,身體微廋,穿著西服的男子手裡還拿著一根狗骨頭邊啃嚼著邊誇讚著:“土狗的味道確實不錯,比城裡飯店裡那些假土狗味道正宗多了,姐夫不錯、不錯。”
男主人受到誇讚滿臉酒氣的臉顯得更加激動:“哪裡,哪裡,妹夫要是喜歡,我以後多養幾隻,保證夠味,而且這條再養一段時間出肉了便可。”
西服男子順著男主人手看到了那個狗窩,狗窩裡的小七正在對著黃毛髮呆,它滿身疲憊,已無力的在注意和觀察周圍的事物,現在的它眼裡只有那些散落的黃毛。
西服男子笑著點頭,突然想到什麼,並不上車,而是拿著手裡的那根骨頭走向狗窩,男主人和眾人趕緊跟了上來。
“噈、噈”狗窩邊上,西服男子拿著骨頭髮出引誘的聲音,待小七剛轉過頭,西服男子手裡的骨頭已經丟到了小七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