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石琉璃說。
“你我都是修士,照明用法術就行了。”陳觀水奇怪地道。
“我懶。”石琉璃說。
不知怎麼回事,自從阿鏡離開此處,琉璃娘子就變得惜字如金了。
陳觀水嘆了口氣,看著石琉璃取出一面銅鏡,拔掉了頭上的髮簪,讓如瀑般的青絲披散下來。
這讓他沒來由地想起了以前的石大小姐,經常起床後懶得束髮,就披頭散髮在天工坊裡溜達,被石鼎長老見了怒斥幾句,才不情不願地回房洗漱。
等石鼎長老隕落之後,她便再也不復昔日的天真爛漫和無憂無慮。每日起床後的梳洗、更衣和束髮,也做得一絲不苟——做完了還來幫羅衍穿衣服,可以說是賢惠到不行了。
陳觀水仔細端詳石琉璃的側臉,感覺她的相貌並不如徐應憐清麗脫俗,也不如安知素明媚大氣,更不如姜離暗妖冶嫵媚,便是比起小狐狸的精緻可愛也略略遜色。
但琉璃娘子的長相特點,用一個字形容就是“柔”。乍看之下並無出彩,就是普通的美人兒,但細看、久看便發現五官無一不在恰到好處,屬於超級耐看的型別。
或者說,就彷彿從書畫裡走出來的古典仕女,其魅力並不在先聲奪人,而是蘊含在她舉手投足間的幽深韻味之中,又好像一杯醇酒,初入喉清冽如泉水,但回味極甘……
“喝。”石琉璃舉起金盃,遞給了他。
“啊?”陳觀水回過神來,就看見她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柄酒壺,兩個酒杯——杯中已經斟滿了琥珀色的酒液。
怎麼突然就開喝了?你不會是安師姐偽裝的吧?
“娘子為什麼突然想喝酒?”陳觀水接過杯子,小心翼翼問道。
“閒著也無事。”石琉璃給出了一個非常安知素的回答。
這讓陳觀水更不放心了,於是他試探說道:
“要不我們玩點別的?飛花令如何?”
石琉璃彷彿看穿了他的憂慮,淡淡地冷笑一聲:
“你擔心酒裡有毒?”
“哪能啊!”陳觀水下意識便否認,隨後又鎮定心神,溫柔說道,“琉璃,你昔日可是不愛喝酒的,突然這樣……我有點怕。”
石琉璃沉默良久,說道:
“你先喝了這杯酒,我就告訴你。”
陳觀水點了點頭,心想我體內有素鳴劍,也不怕這酒裡有迷藥,便仰頭一飲而盡。
石琉璃見他一口喝完,便也將杯子舉到嘴邊,抿了一口。
“說實話。”不知是否是因為酒力,還是見陳觀水對自己並無戒心,她原本冰寒般的臉色也鬆動下來,露出了幾分繾綣般的憂傷,“自從夫君不告而別那一日起,我每天晚上都輾轉難眠,無法入睡。”
修士入定就好了,也沒必要非得睡覺吧?陳觀水心中吐槽,卻不敢說。
“我當時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夫君你……”石琉璃舉起端著杯子的手,將眼睛藏在了手背後,聲線微顫,“不要我了……”
“琉璃……”陳觀水軟弱叫道。
倘若琉璃娘子此時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地哭嚎,亦或是憤恨痛罵、惡毒詛咒他……他都能想到應對安撫的方法。
但偏偏就是這種看似神情平靜的姿態,讓他心裡彷彿刀絞,不敢去看琉璃這表情背後掩藏的深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