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正坐在御書房後院看湖,湖中的錦鯉還在翻騰,這湖水是葉輕眉當年設計的,常年溫熱,不會結冰。
皇帝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當然他也沒有心思將整個湖都掀開看看下面到底是不是有幾個太監在偷魚烤著吃。
這個當今天下權利最大的男人,目光如汪洋,平靜卻又波瀾壯闊,他看著面前的一切,卻已經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緩緩回過頭來的時候,出現的是一個謙卑弓腰的太監總管侯公公和身旁的白衣少年,範閒。
大病初癒之後的範閒,在後宮之中歇息了數日,在各種貴妃娘娘才人的大補品照料之下,算是徹徹底底地恢復了氣力,今日便上報給了皇帝陛下想要出宮回家的請示。
皇帝為了確保這個小子是真正康復了,直接將他召到了宮中,他必須要親自見到範閒,才能放得下心來。這一點範閒也是想到了的,所以這便直接跟隨侯公公進入了大殿之中。
此時的範閒也是恭敬地看著皇帝陛下,身體微微前傾,“下臣範閒,見過陛下。”
“嗯。”皇帝鼻子裡出了個氣,表示自己知道了,隨機站了起來,對著面前的湖水說道,“來,到朕身邊來。”
範閒內心毫無波瀾地走了過去,站在了皇帝的身旁,他也看到了這滿池的水,和裡面肆意妄為的錦鯉,並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皇帝身上披著一身紅金色的裘袍,看上去異常得暖和,他轉頭看了看範閒,笑容慘淡了一些,嘴角略微抖動了一下,像是吞了一句話,又像是想要說一句話,可是最後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卻是,“天氣冷了,多加點衣裳。”
“下臣明白。”範閒說道。
皇帝看著範閒,笑容有些溫柔,但是範閒並沒有這樣覺得,至少面前的這個人在某種意義上並不是自己的父親,只是一個頂頭上司而已。
“當時,在祠堂之中。”皇帝甩了這麼一句話,於是開始圍繞著面前的湖水踱步,範閒立刻跟在了後面,也就是此時的侯公公竟然遞過來了一份和皇帝身上一樣的裘袍,也是金色的邊,也是紅色底子,上面竟然也有象徵著九五之尊的點睛之龍,可是這一次範閒想都沒有想,直接披在了身上。
這個動作被皇帝看在了眼裡,他並沒有說什麼而是繼續說道,“你距離朕並不遠,但是為何,你先救下的是老三?”
慶國的律例繁瑣這件事情範閒是知道的,裡面有銘文規定,太子不在兄弟之列,也就是說皇帝陛下此時口中的老三,並不是位列第三的太子,而是三皇子殿下。
範閒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只是覺得那時候的殺手距離三皇子殿下是最近的,若是氣急攻心,失了先機的情況之下,為有可能就是將三皇子擄走,甚至可能一命換一命,將三皇子斬殺,這樣即使損害了我大慶之威,也傷了元氣。”
“但是如若第一時間他孤注一擲,朕可能就駕鶴西去了。”皇帝仰著頭說道。
範閒立刻低下了頭,“下臣該死,當日之情形危在旦夕,根本無法多做思索和權衡利弊,只能是本性之舉,三皇子尚且年幼,並沒有任何的能夠抵禦刺客的能力,所以下臣一時之間做出了那樣的選擇……”
“哈哈哈哈……”皇帝並沒有動怒,反而直接笑了起來,他說道,“若非如此,朕是以為這一次暗殺和你有關。”
範閒一怔。
“神廟之中的兩處暗道,為何知而不報?”皇帝陛下的言辭激烈了起來。
範閒此時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既然皇帝知道了他掌握了神廟的結構圖,當然也知道了他為什麼沒有上報,這件事情涉及到工部尚書和太子殿下的事情,不是他一個作為大臣能夠妄議的事情,於是他選擇了沉默。
皇帝回頭看著低著頭跟隨自己的範閒,冷聲笑了笑,“放心吧,他雖然急,但是還沒有那麼急,這件事情,和太子無關。”
“下臣明白。”範閒明白是皇帝擔心自己繼續調查這件事情,所以才將自己的疑慮打消了,但是範閒並沒有想就這件事情繼續談論下去,畢竟其實說白了,工部尚書和太子殿下怎麼玩,是人家倆的事情,一沒有動到內庫的利益,二來沒有針對你範閒,這樣的閒事兒,範閒並不想管。
這也就是為什麼見過工部尚書之後的範閒,直接走了出來,對其他的事情閉口不談的原因。
“倒是你。”皇帝悠然說道,“那一劍實實在在刺在了你的身上,你有什麼想說的?”
範閒皺眉,這是但凡和劍有關係的,都想要往東邊撇?還是什麼意思呢?這句話範閒沒有揣摩清楚,第一時間竟然也沒有回覆,這就成了皇帝陛下一個人在那裡說話,又是大逆不道,索性範閒直接回復,“下臣不知。”
“東夷城在遇刺的第一時間就發來的奏摺,其中言辭激烈,大罵刺客如何如何,甚至連一些下作的話都寫在了奏摺之中,這一次算是搶佔了先機,讓朕無從下手啊,這東夷城的老東西,有點兒意思。”皇帝笑了笑。
範閒這才明白,皇帝感情是在這兒給他疏通思緒呢。
“既然不是東夷城做的,那哪裡有人會有這等的實力?況且在下臣追擊出去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對方的實力已經到達了九品的實力,而且和下臣都在伯仲之間,對方突襲而來,明顯是知道下臣的實力,看來是有備而來。”範閒總結道。
可是說到這裡的時候,皇帝似乎又開始對這個話題沒有了興趣,他歪了歪頭看著遠方,忽而說出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