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了船艙的門。
門後面有寒夜之中遮擋風口所用的布簾,布簾厚重且暖和,有了這層布簾基本上和有了防盜門差不了多少,起碼遇到海上起風起浪的時候,船隻要沒翻,那麼風雨便進不了房間。
範閒緩步輕腳,走到了床榻的旁邊,躡手躡腳地坐了下來,俯視著這個熟睡的男孩,此時的寧靜,意味悠長。
這一次算是範閒和三皇子正視的見面,當然這個正式說的是範閒無事的情況之下,又能夠看得清楚對方的樣貌,心無旁騖,這才算是正式。
三皇子的面色清秀,方方正正,頗有他老爹皇帝陛下的神韻,也兼備的宜貴嬪的那略帶稚嫩的眼神和鼻樑。
看到這個小男孩的時候,範閒思緒飄忽萬千,他想起了婉兒腹中的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男兒的話,會不會和麵前的這個孩子一般堅強。
範閒是活過兩世的人,這一世不必再提,可是若是提起第一世,自己還不如面前這個八歲的孩子。
伸出手去將三皇子的被子向上拉扯了幾下,只見三皇子的眼皮略微有些突起,轉了幾下之後,又恢復了平靜。
範閒心中一顫,這個八歲的孩子,竟然會因為這麼一點響動驚醒,可見他心中恐怕城府也不淺,想到此處他不禁得幽幽嘆息。
這帝王出身,如同身處刀山火海。
父皇陛下一聲叫的旁人羨煞,可是殊不知這裡面的辛酸苦辣,這八歲的孩童本就是放蕩不羈喜怒無常的年紀。
可是面前的這個孩子,卻已經揹負了幾乎全天下人的壓力在身上。
這是幸福,又未嘗不是一種心酸呢。
範閒並沒有打破這樣的寂靜,他溫柔地撫摸著三皇子的後背,上一次的交集是在抱月樓之中,這孩子其實並沒有什麼過錯。
他所謂的那般謀財害命殺人越貨,或許只是一種宣洩,也是一種扭曲的價值觀,對於範閒來說,當然是十惡不赦大逆不道的行徑,可是對於一個八歲的孩童來說,他可能根本體會不到生命的珍貴。
並且是在這樣一個草菅人命的年代,他們對於生命的價值和金錢的價值,本來就是一個歪七扭八的認知,再加上二皇子的推波助瀾,讓這個孩子深陷泥潭。
既然已經答應了皇帝陛下和宜貴嬪,範閒沒有道理不去將這個剛發芽就扭曲了的樹木掰過來,況且這個孩子的身份何其珍貴,他的未來範閒不可能說三道四。
只是現在看著這個孩子,卻有其他兩個皇子身上沒有的那種親切之感,可能是柳如玉和宜貴嬪本來的關係,讓範閒看待這個孩子的時候,有了一股更加親情的感覺。
其實這樣的場合有些不合規矩,不過範閒本來就是一個大膽的人,他能夠提著三皇子的脖領子將他拎回後宮。
當然也可以完全將這個已經歪曲的生長過程,給他正骨正回來。最後範閒將三皇子的髮絲捋了捋,走出了房間之中。
走出房間之後,對面的船艙便是自己的房間,此時的王啟年已經在等候著了。
範閒對著他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關上了三皇子的房門,這才走回了自己的房間之中,王啟年將茶水填滿,範閒杵著腦袋看著他。
“大人……累了吧?”王啟年笑著說道,“事兒基本已經完了,若是您累了,我便先出去等著,下午再說也不遲。”
範閒眨了眨眼睛,內力全失之後的範閒第一次這麼久沒有睡覺,確實身體已經跟不上了,再加上並不是兒時學習的那般熱情,現在的他也已經二十出頭,或多或少有些熬不住了。
直接應道,“你也休息吧,辛苦了一個晚上了,還有幾日海路要走。”
“是。”王啟年這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