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處房屋的院落中,狼籍的地上突然動了動,一塊蓋板掀開了縫隙,那是地窖的口子。
吳興柱側耳聽了片刻,才把蓋板全部掀開,慢慢地爬了出來。
“爹,娘,你們先藏著,俺出去看看。”回頭囑咐著,吳興柱把蓋板又放好,起身走向院門。
他走得很慢,在半扇被砸壞的院門前停頓了片刻,手裡拿起頂門槓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啊!剛出院門,吳興柱就被嚇得倒退了兩步,差點驚撥出聲。
一具屍體就倒在院門旁,血泊已經變成了黑色。臉是向下的,吳興柱認為出是誰,也不敢去翻動。
抬起頭,吳興柱的手哆嗦起來,腿也在顫抖。村街上,一眼望去,時不時地就有倒臥在地的屍體,死狀各異,令人驚懼恐怖。
一團紅色刺痛了吳興柱的眼睛,是新郎官,他也認識,能叫出名字的鄉親。
此時已經變成了屍體,可眼睛似乎還大瞪著,手裡還握著把斧頭,另一隻手向前伸著,似乎要抓住什麼。
吳興柱不敢再看,不敢再走,縮回自家院中,蹲在院門後,似乎這裡是唯一安全的所在。
好半晌,他捂著臉,聲音由小到大,嗚嗚地哭了起來。
…………………
沉重的鐵錨落入海中,迅速下沉,把海船牢牢錨住,立時使船隻穩定了很多。
郭大靖立於船頭,長長地吐出一口長氣,化作眼前消逝的白霧。
京畿大地,百年後再次被敵,成千上萬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京師臣民也在恐慌和驚惶中度日如年。
郭大靖的目光由遠而近,投注在如林的桅檣,以及來往穿梭的登陸船隻上。
一百多艘艦船,在秦皇島港外的海面,黑壓壓的一大片。有如壓頂的烏雲,給人一種難以形容的威壓之勢。
十一月二十二日,就在建虜兵臨京師兩天後,跨海遠襲的東江軍,終於抵達了秦皇島,展開了已經準備一年多的“勤王”戰役。
張燾站在郭大靖身旁,望著這幅壯麗的場面,也不禁心旌搖動,感慨地長出了一口氣,“雄師越大海,建虜難阻攻。”
郭大靖呵呵一笑,看了張燾一眼,調侃道:“張兄還會吟詩,令人欽佩。”
張燾哈哈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有感而發,兩句順口溜,哪算什麼詩啊?”
郭大靖說道:“就是有感而發,才最能觸動人心。比那些無病呻吟的酸詩,強得太多。”
伸手向著陸地指了指,郭大靖豪情迸射,“茫茫大海難阻我雄師,區區建虜也定讓他灰飛煙滅。”
“建虜狂妄,敗局已定。”張燾知道作戰計劃,認為東江軍跨海突襲,正中建虜的要害,後路被斷已經是必然。
而導致此局面的,正是建虜的狂妄,皇太極的誤判。或者說,是郭大靖料敵於先,充分準備後的致命一擊。
皇太極入關之後只攻略了遵化和三屯營兩個相互依託的軍事重鎮,因為這是他出關之時必經之路。
從地圖上看,薊州和通州也是他出關必經之路,如果明軍在薊州和通州佈下重兵,建虜一樣有被切斷後路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