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聽,怎麼了?”容洛扶了她一把。
那邊宇承已經開始給難民們編排隊伍,分配事情做了,有了殺雞儆猴的威懾,沒有人再敢造次。若是他們還在這兒站著,實在有些引人注目,容洛便將安聽扶到一處僻靜些的水井旁坐著。
此時安聽腦中混沌,一些瑣碎的記憶如潮水般湧過來,都是些不連貫的畫面。在這些畫面裡,她好似才十一二歲,手裡拎著一把沾滿了血的長劍,周圍全是屍體,血流成河。但對這些場景,她完全沒有半分印象。
她如今才十四歲,一直和爹孃兄長待在熙城,雖說常和兄長頑皮,但來宣城才是她頭一次出遠門,那些場景她不可能經歷過。或許是曾經兄長講了嚇唬她的故事,自己信以為真,便將自身也代入進去了。
安聽閉著眼睛緩了緩,總算將自己從那些記憶中拉了出來,袖口上的血腥味鑽進鼻子裡,有些難聞。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袖口上的血跡洗淨,手卻不由自主的有些顫抖。
容洛坐在一旁看她,臉上竟多了些嚴肅:“你是女子,殺人這種事,你可以不必插手的。”
“我沒有殺人。”安聽把手上的水甩乾淨,故作輕鬆道,“是宇承殺的。”
容洛難得想安慰人,竟被她堵了一道,想了想才一點頭:“說的有道理,你當然沒有殺人。”他又望向安聽還顫抖著的手,“你也沒有手抖。”
安聽皺著眉頭瞥了他一眼,迅速把手藏到身後:“幼稚!”
她著急去看難民們的程序,試著站起來時,發現自己的腿腳也有些顫抖,一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半倚在井邊一動不動。
容洛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好脾氣的在她身旁坐下,開始講起了一個故事。
“我小時候隨父皇一同出巡,撿了個路邊受欺負的乞丐回去,讓他做我的伴讀。說是伴讀,其實是見他可憐,我又正好缺一個同齡的玩伴而已。不過是個孩子,父皇便由了我去,可惜後來宮裡著了刺客,父皇雖沒受傷,但此事非同小可,大肆搜查之下,發現我救回來的那孩子,竟然是刺客埋在宮裡的一個探子。”
容洛說到這裡頓了頓,安聽聽得入神,追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當著父皇的面,親手殺了他。為了撇清我和我母妃,讓父皇相信刺客和我們沒有關係,我又親手將他的首級砍下來,掛在了城門口暴曬。”
容洛說完閉了眼,過了一會兒才睜開,語氣忽然輕鬆了許多:“一個半大孩子,拎著另一個孩子血淋淋的頭,顫顫巍巍的爬上城樓。那副場景可比你方才見到的要瘮人的多,我那時還比你現在要小好幾歲。”
安聽直視著他的眼睛,好一會兒才扭過頭去,聲音低沉著:“你真冷血。”忽的又再次看向他,“不過我能理解,因為如果是我,應該也會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