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袁督師能夠在京師城下挫敗東虜,重振聲威,如此……方有可為啊。”
左夢庚仔細瞧著茅元儀,發覺他說的是竟是真心實意的,都不知道該不該說出殘酷的實情了。
茅元儀卻始終注視著他,沒錯過一點細節。
“左千座不妨暢言,鄙人什麼風浪沒有見過?”
這可是你說的。
左夢庚看著地獄一般黑的四周,嘆道:“自從東虜越過了薊州,那位袁督師,就死定了。”
茅元儀大吃一驚,好懸從馬上掉下去。
“左千座為何這般斷定?袁督師於薊州之佈置,鄙人也有幸聽聞,實沒有任何差池。東虜潛越,也非是袁督師之過啊。”
對此,左夢庚也對袁崇煥的遭遇充滿同情。
可正如毛文龍死於劫掠登萊,造成袁崇煥死因的,恰恰就是東虜越過薊州。
“從軍事角度來講,袁督師的佈置非常妥當。換成任何名將來,也只能這麼做。但東虜一旦越過薊州,那便不再是軍事問題,而是政治問題了。”
茅元儀臉色幾度變幻,良久,終於消化了左夢庚的言論。
薊州,是京師東面的最後一道大門。
倘若後金沒有越過薊州,那麼在皇帝、朝廷甚至天下百姓看來,性質和以往的蒙古劫掠一樣。
反正都習慣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當後金越過薊州、叩闕京師的時候,這就變成了事關王朝興亡、動搖國本的鉅變。
人們很容易就會聯想到當年瓦剌闖入京師城下、差點逼得大明遷都的故事。
出現了這種局面,那麼就必須要有一個人擔責。
作為第一責任人的袁崇煥,也就死定了。
可以說,軍事上,袁崇煥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過錯。但是他忽略了,這其實是一個政治問題。
然而聽到左夢庚的分析,茅元儀的悲憤噴薄而出,頗為癲狂。
“這怎麼能怪袁督師?薊鎮之禍,早在孫閣老主政遼東時便已提出。這麼多年,朝廷可曾重視?就在數月以前,袁督師還曾提及薊鎮隱患。明明朝廷視而不見,如今卻要將罪過推給奮戰之功臣,天理何在?”
左夢庚頗為吃驚。
“茅先生所言當真?”
他對己巳之變的瞭解,也只是大面上的。最多有一些軍事上的細節,但其餘的資料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