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走走罷。”覺民仰起頭看釣臺,自語似地說。
“時候不早了,走遠了,等一會兒恐怕翠環來找不到,”琴介面說。
“不要緊,我們在上面坐坐就下來。三嬸房裡早飯吃得晏,”淑華道。她站起身子伸了一個懶腰,船動了一下。她不坐下去,便跨上覺民的船,一隻手扶著琴的肩頭,第一個把腳踏上了石級。
眾人看見她這樣做,都不再表示異議,就陸續下了船,把鏈子系在木樁上。
他們登完了石級轉一個彎便到了釣臺,那是用石頭造的,臨湖一帶亞字欄杆,欄杆前面是一長排石凳。他們就在石凳上坐下。
釣臺後面是一片斜坡,有幾株合抱的大槐樹把枝柯伸了過來。陽光當頂,濃蔭滿地。畫眉、翠鳥等鳥雀在樹間飛舞鳴叫。
眾人憑著欄杆眺望前面景物,平靜明亮的湖水像半根玉帶把對岸環抱著。一眼望過去對岸全是濃密的樹木。在水閣旁邊有一處種了幾十株桃杏,紅白色的花朵掩映在一簇簇的綠葉叢中,愈顯得豔麗奪目。花樹中間隱約地露出來幾處房屋、庭院和假山。
起了一陣微風,水面上現出一層一層的皺紋。同時下面松林中卻起了一陣波動,於是遠遠地波濤擊岸般的聲音就送上了釣臺。眾人靜靜地在石凳上坐了一會兒,只有海臣和覺英不時說幾句話來打破靜寂。
“我真願意這一刻就能夠延長到永久!”淑英若有所思的嘆息一聲,自語道。
琴正把海臣抱在膝上,聽見淑英的話,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又埋下頭去逗海臣說話。
“那除非是夢,”淑貞悄然答應一句。
覺英忍不住笑起來,就在淑貞的頭上輕輕地敲一下,嘲笑道:“四妹,你說話倒像大人一樣。哪兒學來的?”“本來她的年紀也不小了,應該像大人了,”淑英皺著眉頭搶白覺英道。
覺英不理她,卻跑開去拾了幾塊石子來,從臺上往湖裡拋去。一個人自得其樂地玩著。
琴和覺民兩個依舊在逗海臣說話。淑貞在旁看著。淑華看見覺英高興地擲著石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問道:“四弟,你今天怎麼不上學?”“我向先生告了假,”覺英不在意地答道。
“你逃學,我要去告訴爹!”淑英插嘴道。
覺英回過頭來,對淑英笑了笑,很坦白地答道:“我不怕,爹今早晨才罵過我。”淑英就賭氣不作聲了。覺英更得意地擲著石子。他忽然看見通湖心亭的那道石橋上有一個穿竹布衫的少女的影子,連忙定眼一看,知道是翠環,便停止了擲石子,自語似地對眾人說:“翠環來喊我們吃飯了。”淑英還以為他說假話來騙她。但是她注目去看,看清楚了翠環,就站起來對琴說:“琴姐,翠環來請你去吃飯了,讓我來牽海兒。”她把海臣牽在手裡,走出了釣臺。她無意間瞥見一隻畫眉站在薔薇花架上昂起頭得意地叫著。海臣一眼看見畫眉鳥馬上就向那邊跑去。
“慢點!當心地上滑!”淑英一面嚷著,一面追過去。
畫眉看見人就飛起來,飛到槐樹枝上停了片刻,又振翅飛起,轉過斜坡往下面飛去不見了。
海臣穿過薔薇花架,進了一個藤蘿編就的月洞門,裡面是一個小小的院落,有一帶廊廡和三間敞亮的平房,院裡堆了兩三塊山石,種了幾株芭蕉。
海臣剛跨進月洞門,聽見淑英在後面喚他轉去,又看見裡面沒有什麼有趣的東西,便退出來。淑英已經趕上來了,用兩隻手把他抱起來,走出了薔薇花架。
覺英已經上了船。其餘的人還站在槐樹蔭下等候淑英,看見她帶了海臣出來,便和她一道走下石級,往船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