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筱楓當然不會這麼就放棄,緊忙換了個姿勢,雙腿都蹬在了樹幹上,希望藉此能用出全部的力氣,他緊緊地攥著程如雪的手,一下,又一下,肌肉已經漲得生疼,感覺就快要爆開了,但他仍不曾停下動作,他的心裡隱隱地有了一個聲音——一定要把她救出來,一定,無論如何。
眾人又協力拉了好幾下,可還是沒能產生哪怕丁點的效果,鄭筱楓急得滿頭是汗、渾身發抖,忍不住地大叫了起來,每發力一下,他就控制不住地“啊”了一聲,聲音也已經開始顫抖,而後,甚至隱隱地有了哭腔。
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發自內心深處強烈的恐懼一瞬間佔據了腦海,胸口直髮悶,甚至悶得有些噁心,鄭筱楓不由得乾嘔了好幾下。程如雪眼見這麼多人都束手無策,心很快也沉落了谷底,她看著鄭筱楓的樣子,眼眶情不自禁地就溼潤了起來。
“筱楓……”她輕輕地叫了一聲,卻沒有下文,過往的點點滴滴猛地在腦海之中湧現,從相遇,到重逢,到相知,再到相戀,前不久星湖旁的推心置腹現在還歷歷在目,那時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能清清楚楚地記得。
如果這次能活著離開,就給彼此一個家吧,可是……這一次……她真的可以活著離開嗎?
鄭筱楓快瘋了,大腦裡已是一片空白,這大概是他大腦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控制著他不去想象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但鄭筱楓依舊感受到了絕望,他是真的沒想出任何的辦法,但聽到程如雪叫了她一聲,又看到她泛紅的眼睛,他還是盡力平復氣息安慰道:“別急,雪兒,會有辦法的,我無論如何也會把你救出來!”
說著,他連著扇了自己好幾個耳光,希望藉此能讓自己大腦靈光起來,但似乎……並沒有任何作用。只知道這麼生拉硬拽肯定是不行了,鄭筱楓只能又把希望寄託在刀上,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也來不及多想了,抽出刀來就照著那些樹根瘋狗般地砍了下去。
“草——草——草——草!”鄭筱楓叫罵著,手上的力道一下比一下狠,樹根上留下了一道道淺淺的割痕,可那把刀,可是已經卷刃了的刀啊,砍了四五下,鄭筱楓整個手掌都被割得血肉模糊了,但他已經感受不到疼了,整個人就是不肯停下,彷彿只要再加把力氣,那樹根真的可以被攔腰斬斷一樣。
其他人一時間都愣住了,互相看了看,眼神是那樣的無奈與悲哀,他們當然明白,這麼做是不可能成功的,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可作為鄭筱楓來講,他就是明知不可為也不得不為,這恰恰是他最痛苦的地方。
他們也在想辦法,但越是緊急,腦子就越是混沌,事實上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任何辦法恐怕都是行不通的。鄭筱楓這下真哭了,淚流滿面,虎口的肉也早已經變成了肉泥,但他仍舊在砍啊,邊哭邊砍,同時嘴上又對著樹根破口大罵道:“你鬆開啊!你他媽給我鬆開!我他媽……我草泥馬啊!你鬆開啊!”
程如雪不知怎麼的,心中的恐懼忽然間一點點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對鄭筱楓的心疼。為了自己,他什麼都可以做得出來,這一點,她太清楚、也太堅信了,如果這就是自己生命的終點,未來的日子,他可該怎麼度過啊,他會有多傷心,多痛苦啊……這竟是程如雪這一刻唯一考慮的東西。
下一秒,鄭筱楓的肌肉就控制不住地抽搐了起來,哭得太劇烈,身體都已經缺氧了。程如雪深深地閉上了眼睛,任由眼淚在臉頰滑落,她用客觀上極短、但對她而言很長的時間做了一個決定,終於,她平靜了下來。
“筱楓——”她輕聲地叫道,伸出手,阻止了鄭筱楓的動作,最後一次和眼前人十指緊扣,她溫柔地說道,“筱楓,走吧,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鄭筱楓愣了一下,緊接著淚水再一次毫無徵兆地決堤而出,這一刻他明白,連程如雪自己都已經放棄了,她放棄了希望,卻把希望寄託在了自己的身上,此時的話語,竟已經是在安排後事了。
“不……不……”鄭筱楓拼命地搖頭,想要掙開手,再做最後的努力,但程如雪這回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死死地拉住了鄭筱楓,竟讓他動彈不得。
“筱楓,就這樣吧,我的命運到此為止了,你們都快走吧,炸彈恐怕還有不到半分鐘就要炸了,再不走,你們也走不了了。”
“走不了就走不了!大不了我和你一起死在這兒!”鄭筱楓哭喊著,任由鼻涕流進他的嘴裡,他卻也無暇顧及去擦了。
“走啊!走啊!你們走!我留在這兒!”鄭筱楓回過頭,又對著身旁的其他人大吼,可幾個人低著頭,一時無語凝噎,誰也不知道現在還能怎麼做了。鄭筱楓突然暴起,狠狠地推了推董缺得,又推了推白千羽,嘴裡不停地說著:“你們走啊!”
此刻的心情,董缺得能體會,白千羽能體會,風魔欽也能體會,至愛之人在眼前溜走,那是什麼樣的感覺,他們都不想再回憶一次了,何況對於鄭筱楓而言,這份摯愛有著更為沉重的意義。
程如雪一時間就急了起來,看向其他人,完全不像她的樣子大吼道:“你們愣著幹什麼呢?!快帶他走啊!炸彈就要炸了!董哥!小白哥!快帶他走啊!”
董缺得和白千羽身子都猛地一震,抱歉地看了看程如雪,又互相對視了一眼,終究還是點了點頭。白千羽對程如雪說:“程妹子,再見,放心吧,我們會照顧好他的。”
程如雪釋然地笑了笑,潔白的面龐,晶瑩的淚珠,是這一瞬間絕美的一幕。董缺得和白千羽忽然拉住了鄭筱楓,二話不說拉著他就往遠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