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恍若白駒過隙般,從青衣少年離開長命鋪算起,斷斷續續,林林總總,竟也是有大半個年頭了。
用盡了一切辦法,換來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
李安生到底沒能解得開陸六兒身上的古怪毒印。
卻也招來了幾十名渭陽縣衙的紅衣府丁,不由分說就把陸家宅院圍了起來,帶頭的正是那位趿拉著棉鞋的年輕縣尉。
年輕縣尉名為房玉,不過二十出頭的歲數,就坐上了渭陽縣衙一把手、麥冬南方文壇領袖的位置,未來前途不得不說是鴻恆無量,據說就連麥冬國的皇帝陛下都曾親自接見過這位大有可期的年輕人。
世事難料,誰又曾能想到,一個三歲識字,六歲出口成章,聖賢經典背的滾瓜爛熟,從麥冬京城受過天子接見回來後的年輕人,居然開始墮落頹廢,懈怠朝政,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彷彿變了一個人。
眾說紛紜。
沒有人知道其中內幕,只得嘆年輕人守不住那份得天獨厚的福運氣,一棵好苗子毀了。
年輕縣尉腳上的虎頭錦鞋髒兮兮的,像風塵僕僕走了許多路,沾上了無數垢土,其實不過是房玉常年臥在床上,這雙麥冬皇帝陛下親賜給他的“文虎”鞋,在床底吃盡泥塵,不談鼠蠍罷了。
年輕縣尉目光微微偏斜,似乎終於注意到了腳上的不風光,撓撓頭,打量了一眼四周像看猴似的渭陽百姓,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道,“外地來的那個青衣小子,開一下門。”
院內,滿目傷神的白衣書生連忙拿袖子擦了擦眼睛,哭聲道,“安生小兄弟,你快離開這裡,應是那無賴江上天帶人來找你算後帳了。”
原本佇在屋內久立無言的青衣少年聞聲緩緩抬起了頭,眸間閃過一抹亮光,摸了摸背後古劍,咧開嘴一笑,“向大哥,無妨,你看著六兒,我等下就回來。”
向巖看出一絲不對勁,急忙勸道,“兄弟,萬萬使不得啊,你可不知道,那惡霸和渭陽縣衙外山上的一夥草寇熟絡的很,你還是快走的好啊,來,踩著我的背,從後面跑出去,沿著大街一路向東,那邊是縣衙,他們不敢把你怎麼樣的。”
李安生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雙目通紅的落第書生,滋味萬般,終究是咬了咬牙,把那些在嗓子眼徘徊無數次都想衝出來的話憋了回去,只道,“放心向大哥,你仔細聽聽,院外的不是那惡霸,沒事的。”
向巖一愣,剛開始他沒仔細聽,此刻經李安生這麼一說,又聽了聽,確定不是江上天的聲音後,心底一塊石頭這才落了下去,“呼,那你去開門吧,看看是誰。”
李安生笑著點點頭,將柔情古劍拔了出來,一步步走向那越來越近的院門,在縣衙裡,他是聽到過那個縣尉開口說話的,少年郎記得這個聲音。
少年郎沐浴在陽光之中,唇紅齒白,貌似心情終於變得好了那麼一丁點,有山崖石縫那麼大,雖然不是很大,但少年郎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剛好有地方去了。
李安生終於來到了門前,想了想,一隻手把古劍搭在了脖子上,另一隻手去拉開門栓。
大片白光有如漫天銀沙,黃河破口,傾洩而入。
少年郎順勢把雙手搭在寬闊古劍上,下意識間眯起雙眼,冷笑道,“怎麼,青天大老爺,找我可是有什麼不公的事要管上一管?”
錦衣玉帶的年輕縣尉笑答道,“你殺了我的師爺,朝中命官,應當是死罪。”
青衣少年郎騰出一隻手,摸了摸鼻尖,作勢嗅了嗅眼前不足半尺的十數柄銀光閃閃的槍尖,點點頭道,“唔,這樣啊,那該怎麼辦呢青天大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