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文學樓>都市言情>褚時健:影響企業家的企業家> 第十六章 煙王隕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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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煙王隕落(上) (2 / 5)

捕捉風的翼尖

那天談話後,褚時健邀請我們去看一看關索壩。那時,它是一個長1.3千米、寬500多米的小山溝,上面綠廕庇日,和周圍的群山連成一體,與紅塔山遙遙相對。它唯一出彩的地方,就是山上破舊的關索廟。相傳諸葛亮南征時,關羽之子關索曾在此屯兵。後人便修起小廟,奉他為一方神明。

褚時健以一種異常自豪的口氣對我們說:“你們最後看一看這個山頭,以後,這個山就沒有了,由我們自籌資金建設的一個國際一流水平的新廠區將在這裡落戶。”

1994年5月26日,關索壩工程打下第一根樁。這是玉溪捲菸廠,也是20世紀末中國菸草業最重要的一項技術改造工程。

就在這一年,我到廠裡採訪玉溪捲菸廠的職工生活,趕上了馬靜芬和菸廠綠化科為中國插花藝術展準備的插花作品預展。在展廳裡,褚映群把我叫到馬靜芬身邊,讓廠裡的攝影師郭建林為我們仨人照了一張合影。我當時覺得她的舉動有些刻意,悄悄問她為什麼,她笑笑說:“我老爸寫什麼都說要你寫,我告訴他,人家是作家,是寫文學作品的,不是寫你們廠的那些報告的。”我也笑了:“你算說對了,寫應用文,我恐怕是小學生水平。”

褚映群說:“老爸上《東方之子》了,你看了嗎?”

我說:“看了呀,溫迪雅採訪的。”

“你知不知道,有人提出也可以讓老媽上《東方之子》?”說到這兒,她的神情有些變了,“我對老媽說,爸爸上《東方之子》,那是實至名歸,他為國家做了那麼大的貢獻,是‘全國勞動模範’,是‘五一勞動獎章’的獲得者。人家要拍他,合理。而你就不同了,我覺得你應該躲到老爸的光環後面,平靜地工作和生活,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是我和褚映群第一次單獨談話,她讓我刮目相看。一直以來,褚映群都被人稱為“菸草公主”,她去外地,總有不少入圍著她,到北京時,聽說去機場接她的車就有好幾輛。我很擔心她因此飄飄然,真把這些當成了理所當然。此時她的這番話,倒讓我釋然了。

我點了點頭,表示對她的認同。她說:“其實老爸也該退了,你說他是太陽般的漢子,說得好。不過光環大了,人會變成神的,太陽烤多了,人也會被烤糊的。”

我大吃一驚,不由得仔細看了看她那張和父親母親都有些桕像的臉,我從那上面看到了一種憂慮。

應該說,風將起之時,褚映群已經敏銳地捕捉到了風的翼尖。

我要搞的“紅軍後代與紅軍戰士跨越時空的對話”這個專案,用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才得到批准。

最後一次見褚映群

1995年年初,等我再到玉溪時,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

褚時健面帶難色地說:“早半年搞都可以,現在有問題了,中紀委來廠裡搞審查,這些贊助可能搞不了了。”

“中紀委?”我心裡咯噔一下。之後,我到廠辦公室,見到了辦公室主任何小平。

何小平是個老知青,當年赫赫有名的北京師大女附中的高中生。自1969年到雲南後,她將自己最好的年華都奉獻給了這片土地。從師範學校的教務主任到菸廠的辦公室主任,她和人們印象中那些精明強千、八麗玲瓏的辦公室主任不太一樣,是個率真可親、辦事很有分寸的大姐。

從她那裡我聽說,國家審計部門已經入駐廠裡,正在進行大規模的查賬。她還說了一件事情,中紀委的有關領導要找褚時健談話,事先電話通知了廠辦公室,但辦公室一時疏忽,沒有及時通知廠長,他按自己原來的安排去了通海看煙田,這讓北京來的領導十分不爽。雖說廠長知道後及時趕了回來,但談話時這位領導的言語間已經頗有些不客氣。

事情聽了也就過了,說實話,何小平和我都沒太放在心上。改革開放初期那批所謂“摸著石頭過河”的企業家,後來大多“中槍”倒下了,這裡面有著複雜的社會因素、政策因素和企業家個人的因素。按照經濟學家的觀點,這段時期舊的管理模式已經鬆動,而新的模式還沒有形成,企業家作為這個時代的代表,和企業之間存在著利益劃分不清、產權界限不明等問題,需要明確和廓清。正是這樣一種一方面經濟快速發展、一方面法規滯後的背景,造成了企業家的“隕落”。

可對於褚時健,我們完全相信他的人品,相信他對自己事業的全力以赴,對物質名利的淡泊,也相信他不是一個政治上幼稚、經濟上糊塗的人。

綠意蔥蘢的五月,我接到褚映群的電話,讓我到菸廠駐昆明辦事處去拿點兒東西,是一隻竹簍,裡面有十多隻肥壯的青殼大螃蟹。褚映群說,這是她老爸讓送來的,給我幾隻,給另外一個朋友幾隻。她來不及送了,馬上要回珠海,請我來拿,把給那位朋友的也帶過去。

我們閒聊了幾句,談到我們另一位共同的朋友,她說在北京見到那個朋友了,心態不是很好。我說大概是位子調整了,有些不太適應。

螃蟹是鮮貨,我給朋友打了電話,約好五點鐘在省委後門見。當時已是四點,褚映群催我走,送到樓梯口時,我忍不住問:“你呢,在珠海好嗎?”她沒有回答,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離開辦事處時,我從車窗裡看見牆外通紅通紅的三角梅。這種紅出一片血色的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記憶。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

風起之時

八月,馬靜芬託我寫的插花作品賞析完稿,我送到了玉溪。在半坡上他們的小院落裡,馬靜芬看著文章,我看著院裡的花花草革。褚時健不在,他到國外看裝置去了。馬靜芬很快就要走,下月在北京召開的“世界婦女大會”的多個展覽中,有馬靜芬他們插花協會的作品。我給她帶了一套衣服,我覺得在這樣一個世界各國女性參與的會議上,她應該有件時尚的正裝。

馬靜芬看著衣服笑,說這太年輕,怕不合適。我們催促她換上,看看效果。馬靜芬一直很瘦弱,衣服上身的效果很不錯。這身衣服估計她再也沒有穿過,到北京後沒幾天,她被叫回了雲南,中秋節前夕,她被帶走,進入隔離審查階段。

在此之前,褚映群已被人從珠海帶到了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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