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給我把話說清楚！”太后瞪著眼問。
鬱瑤甜甜的一笑，問：“太后，您聽過愛屋及烏這個詞嗎？沒聽過呀，那我給您解釋解釋。就是說一個人喜歡一座房子，甚至連房頂上的烏鴉都覺得是好的，都一併愛了。您對我，則恰好相反，是恨屋及烏吧。”鬱瑤對太后一笑說：“您看您，一看就是有大智慧的人。怎麼會轉不過這個彎。我從進入到王宮到三分鐘前，從未得罪過您，甚至費盡心思的討好您，對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從未錯過一次晨昏定省吧？沒有錯過一次家宴請安吧？我雖然怕您，但我依舊謙恭的想要做個好兒媳。”
太后被鬱瑤說的有點啞口無言，竟插不上一句話。只能愣愣的盯著鬱瑤看。烏剌合則像是看大戲一樣，饒有興趣的盯著鬱瑤。
“太后，就因為我長得像某人嗎？像曾經你很討厭的那個人，因此您就不喜歡我？我不知道那個人曾經和你有什麼過節，可是我是無辜的。我是從中原來的異鄉人，置身流落在外，生活在宮中，不想捲入任何紛爭之中，只想過好自己的人生，不爭不搶，不貪名圖利。可是你們呢？卻不給我這樣的機會，總以為我圖某些什麼。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你們真的誤解我了。您想讓我死，想讓我消失，可以啊。您跟王上說清楚，讓我出宮去即可，何苦要我的小命呢？我的命不高貴，但也是小命一條，對您來說不珍貴，但對我來說卻是珍貴無比的。太后，真的容不下我，就請給我一個痛快吧。讓我離開這裡吧。省去了您的諸多煩惱，也讓我能在剩餘的日子裡快樂些。”
太后大概從未想過有人敢這樣大膽的對自己說話，氣的直翻白眼，手指指著殿下孤傲的站著的鬱瑤說：“你你你，你聽聽你都說了些什麼？胡說八道！王上，您就不管管嗎？”她最後話鋒一轉，把難題扔給了烏剌合。
烏剌合轉過頭去，看著太后問了句石破天驚的話：“太后，您覺得鬱瑤長得像我母親嗎？就是那個被您害死的捷姝，您，還記得她嗎？”
太后更加的張口結舌。這也是她的心結。她張了張嘴，最終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烏剌合接著問太后：“太后，還記得有一次，您把我母親帶到您宮中的事嗎？您逼著她脫光了衣服，當眾被畫家畫下。那副畫，您還收藏著呢？”
太后吃驚的問：“你怎麼知道？”
烏剌合篾笑一下說：“您忘記了吧？曾經我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現在我是王，是烏慈國的王，但凡我想知道的事，還沒有打聽不出來的。您有多少想隱瞞的事，我就有多少雙眼睛。害死了我母親，還要害死鬱瑤。太后呀，太后，您是殺人成癮嗎？”
太后的臉一陣發白，她覺得心跳過速，血液已經供應不上來。她結結巴巴的說：“你……你說什麼？”
烏剌合笑著說：“沒關係，太后，您不想承認就算了。反正今天是要見證一下鬱瑤的故人，和您也沒有多大的關係。您呢，非要橫插一缸子，我才說了那些話。住在那安寧離宮，想必是沒有人說話，憋壞了您老人家吧？不過，聽聞夜晚，安寧離宮裡人就多了起來，聽聞那些寂寞老死在安寧離宮的妃嬪們，夜裡會出來唱歌？您有沒有在夜半之時，聽到她們悲悲慼慼的歌聲？”
“你……你們今天是怎麼了？像這個瘋丫頭一樣，胡言亂語！王宮之內，怎麼會有妖魔作祟？更何談死去的人唱歌？子不語怪力亂神！你不知道嗎？真是一派胡言亂語！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堂堂正正，從不怕鬼！”
“是不是胡言亂語，您自己心裡當然有數了。是不是堂堂正正，我心裡就沒數了。對了，您累了吧？如果沒事，您就回去休息吧。至於您的事，咱們改天再說，好嗎？”烏剌閤眼神冰冷的盯著太后，卻說著彷彿關切的話。鬱瑤心中一陣惡寒。
太后灰溜溜的扔了一句：“烏剌合，你作為一國的王，要整頓後宮的風氣。哀家確實累了，就先回去了。”她越看眼前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孩子覺得心裡發瘮，從哪一天開始，他竟變成這樣的冷酷無情？她走出大殿時，總覺得後背上一陣陣的冷汗如雨而下。烏剌合說的改天再說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真的要對自己動手了嗎？他，終於等到了為自己母親報仇的一天。
她被老嬤嬤扶出去，腳下竟一軟。老嬤嬤忽然落了淚。太后不解的問：“你哭什麼？”
老嬤嬤一邊抽泣一邊說：“我只是想起了大王子。若是大王子還在，哪裡能讓您受這樣的罪。我替您和大王子覺得冤得慌。”
太后仰天長嘆一聲，說：“我兒子沒福氣，英年早逝。不過也好，見不到他母親在這裡受活罪，省心。”
老嬤嬤哭著說：“若大王子做了王上，該多好？”
太后第一次認真的反省自己，並問：“你說，是不是因為我曾經做過太多壞事，因此早早的帶走了我的大王子，這是對我的懲罰吧？”
老嬤嬤一把握住太后的手，驚恐的說：“太后，您可不敢這樣說，要是被人聽去了，可怎麼是好啊？”
太后悽然的一笑說：“我早年間死了父兄，亡了國，後來有幸遇到了先王，但先王自始至終也沒有真正愛過我，後來死了兒子，現在又要日日在安寧離宮裡，聽夜半孤魂野鬼的嘶吼。這樣的人生，什麼時候才是盡頭啊？”
老嬤嬤的淚落在太后的手上，像滾燙的碳石一樣，也落在了她的心裡。太后攥住老嬤嬤的手說：“就剩你了。我身邊就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