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葉苗見張大雷的父親坐下來了,又到後面的小房間去燒開水:“張伯伯,口渴了吧,我去給你泡茶。”
自從見到父親的面,問了那一句話,張大雷就再也不吭聲,埋頭在紙上畫圖,好像根本沒有什麼男人一樣。到了這個時候才說了一句:“郝葉苗,這裡的茶葉太差了,你到中山南路去,買一斤黃山毛峰,父親要喝今年的新茶。”
“哦,好的。你先給張伯伯喝點兒涼開水吧,我去去就來。”她知道,這是張大雷故意把她支開,他們有什麼秘密要說?
她嘴上答應著,走到外面,又折身回來,躲在一個塑膠模特後面,聽聽他們說什麼。
就聽到啪的一聲,大巴掌拍到張大雷腦門兒上,清脆響亮,跟著就是悶雷一樣的呵斥:“給老子說,你幹嘛要偷跑出來?”
張大雷抱著腦袋站起來了,狠狠的瞪著父親:“好意思問我,你應該問問你自己!”
張天榮莫名其妙:“我問我幹嘛?老子哪一點對不起你?”
兒子說:“你不讓我上大學。”
“那是要把工廠交給你。”
“我不想要你的工廠,我想要學識,我想要才幹。”
“給你讀到高中畢業了,你他媽還不滿足嗎?老子才讀初中畢業,不也自學成才了嗎?”
“時代不同了,”兒子毫不客氣的說,“你的那一套太老土了,早就過時了,要不然,企業怎麼老發展不了,遲早就要被淘汰。”
當父親的太失望了,辛辛苦苦把兒子扯大,辛辛苦苦把企業辦起來,在自己的村莊,是公認的能人,是家族的驕傲,為什麼兒子看不上呢?
“你一個不知好歹的傢伙,你讀初中的時候寫的作文,說父親是你的驕傲,現在怎麼就看不起老子了?”說著說著,他舉起巴掌,又要對著兒子扇過去。
郝葉苗一直躲在門會看著,再也忍不住了,趕緊撲進去,攔在張大雷面前:“你不要打他——”
那一巴掌,沒有落在兒子的腦袋上,卻把小姑娘打的頭一歪,腦袋嗡嗡作響,眼前像有一團馬蜂飛舞。
張天榮後悔了,這是他精心為兒子挑選的兒媳婦,還沒有過門,就捱了自己一巴掌,她媽要知道了,還不找自己拼命嗎?趕緊抱著小姑娘的腦袋:“葉苗,對不起對不起,伯伯不是打你的——”
郝葉苗掙扎開他大手的控制,趁機會撒嬌:“好疼好疼,你不是打我,也不應該打他呀。”
當父親的繼續耍威風:“這個不聽話的東西,翅膀還沒有長硬,就居然嫌棄老子了。不是我,他有今天嗎?他會做縫紉嗎?他會剪裁嗎?放著好好的工廠不經營,跑到城裡來,不就當個店小二,肚子都混不圓,以後還能有出息?你拿什麼娶妻生子、養家餬口?”
小姑娘不像當兒子的那麼怕父親,存心袒護自己的物件,毫不畏懼的對大男人說:“你不要看不起的兒子,他一個人跑到城裡來,自己租了房子,自己燒鍋煮飯,到大公司裡上半天班,另外半天還自己掙錢。他還跟我說,要考夜大學,要買房子,我們以後就在城裡安家……”
“喲——有出息了嘛,雄心壯志衝雲天,你還有這等能耐?”當父親的這才打量兒子,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面黃肌瘦流落街頭,淪落成的乞丐。相反的,兒子白皙了,似乎還長胖,胸挺起來了,頭抬起來了,不再像過去那樣彎腰駝背的,活脫脫一個小老頭。他知道兒子從小羸弱、木訥、老實,走到哪裡都被人欺負。所以成天帶在身邊,就擔心被人欺負了。
突然一天他悄悄地跑了,留下一張紙條:“我要去走自己的路——”這就一去不回頭。
今天說的冠冕堂皇的,但是那天出走事出有因,就因為與那個女人親熱,自己的好事被兒子撞破,在場的三個人都下不了臺。肇事者是當父親的,惱羞成怒,說讓兒子滾。
兒子當時臉色十分難看,跑出了屋子,居然第二天就離家出走,居然說到城裡打工去了,怎麼也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