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說他是他的人,沒有他的允許受傷不允許,如今,他真的要與閻王搶人,連他死都不允許嗎?
顧珏心頭滿是絕望,眼眶卻是無淚。
當著顧鳴焦黑的屍體,他已經哭光了自己的眼淚,此刻已然哭不出來了。
看著顧珏面上沒有半點兒喜色蕭彧抿了抿嘴唇:“你剛才看到那奴才了,他沒死,之前是朕賭氣騙你的,一開始朕就沒有下令將他處死,只是拖下去關起來罷了,他沒死,你心頭可好受一些。”
他的語氣與從前大不相同,顧珏只感覺驚悚,至於他不殺狗剩,反而是意料之外,但是狗剩沒死是好事,只是,蕭彧不知道,顧珏當時情緒這樣大,從來不只是因為一個狗剩。
那是日積月累的絕望,深入骨髓。
顧珏不能說話,蕭彧便接著說話:“朕讓他伺候你,從此之後朕不拘著你,等你身子好點兒了,你可以跟以前一樣四處逛逛。”頓了頓:“不能去危險的地方。”
蕭彧從前向來不說廢話,但是今日對著顧珏,他說了一堆廢話,而聽著他廢話的人,除了在他說他的病能治好的時候有點兒反應,其他時候,都是低垂著眼眸,他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與初入宮時不能比自然不必說,顧珏眼下是根本不想看他,甚至比起先前被他脅迫的時候,情緒還要差,那時候,他至少是看著他的,對於他的話有反應的,如今卻是,連他說話都沒有反應了。
蕭彧心頭沉甸甸一片,說不出的氣悶,但更多的,還是一種心臟被人捏著的感覺,不同於先前見著顧珏態度時心頭的煩躁,眼下他心頭看著這樣的顧珏,覺得他彷彿是個易碎的瓷器,這瓷器打碎過了一回,他讓人將他粘起來,可有裂縫的地方還是有裂縫,就算只是擺著,好似也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自己裂開一般。
房中靜謐一片,直到好一會兒,顧珏突然有了動靜,他看著蕭彧張了張嘴,當然,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蕭彧平白心頭一喜,他道:“我去給你拿紙筆,你彆著急。”
若是讓旁人看到蕭彧僅僅是因為顧珏這麼一個無聲的舉動就歡喜成這樣,只怕要以為自己見到了假的天啟帝王了。
但是蕭彧甚至沒有讓王海去拿,他自己去拿了紙筆,而後交給顧珏。
顧珏接過那紙筆寫起字來。
蕭彧此刻的視線又落在他捏著筆的手上,他被養回來的一點兒肉,經過這幾天的折騰又掉下去了,更不用說,比起之前更加蒼白,那手背上青紫的筋讓人看著心驚,顧珏寫了好一會兒,將紙遞給蕭彧。
蕭彧有預感他寫的不是什麼好話,但是看到顧珏寫的東西的瞬間,他臉色還是一僵。
他寫:“顧憐月還活著,你那所謂的為了她而來報復我的理由便不存在,我不欠你的!我也不計較這些日子你對我做過什麼,我不愛你了,從此之後你我再無瓜葛。”
顧珏是看著蕭彧的,從前說不出口的話,全部寫了出來,他與他,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他不管蕭彧心裡想什麼,方才的驚悚過後,他腦子裡便想將這些告訴他,他與他,總要有個了斷,蕭彧要做什麼,他從來不能阻止,但是至少,眼下,他要將心頭的話告訴他。
原來,少時的一往情深,終究也會走到相看生厭。
再深的感情,原來耗光的時候,都是一樣的。
人說情不知所起,而這情何時消散,正如那不知何時起的感情,真正發覺已經沒有的時候,也是一瞬。
那金簪入喉沒有殺掉他自己,卻讓他在彌留之際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不想再與蕭彧有所糾纏,那曾經縈繞心頭揮之不去曾經讓他心中甜蜜又苦澀輾轉了數年的感情,在那一刻,終於放下了。
他,蕭彧,終於憑著自己的一己之力將他的深情耗的一乾二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