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下。
歐陽楚歌軍帳內的燈火仍還在亮著。
夜已經很深很深很深了。
歐陽楚歌眉頭深鎖如鐵,已經很睏倦了,但是,他連一點睡意也沒有,他也很想倒頭就睡啊,睡到天昏地暗。
此次南征,成敗難料。倘若是敗了,就算不是戰死,僥倖活下來,也逃不過南宮定的毒手,南宮定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最清楚不過的。就算是勝了班師回朝,估計還是處處免不了要受到排擠,處處受到猜忌,永寧帝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也最清楚不過的。
高出不勝寒啊。
然而,更高的地方,對於他,依然是更大的誘惑。
此次南征,他要唐無缺隨行,並不是真要倚重於他,而是,為了把他從永寧帝身邊調走。
在離開夕照城之時,他便已經做了決定。
他要往最高的地方去。
成敗與否,他都是全力以赴,拿命去搏。
只要這一戰勝了,他便要將唐無缺,和永寧帝,皆置於死地。
他不想再看任何人的臉色了。
倘若是再回夕照城,他要把天下最高貴的權杖,握在自己手中。
他要君臨天下。
他原本只想做一個平凡人的,過平常日子,是這亂世,叫他的野心,逐日地滋長,有時候,他也會很懷念以前的那種日子,但只是那麼一剎那。
回不去的了,再也回不去的了。
而然前途艱險,卻是比這春山下的夜,還更漆黑,更黯淡。
但是,他告訴自己,只能夠在這漆黑,和黯淡裡,走下去,並在這漆黑和黯淡之中,走出豁然的光明來。
他有足夠的信心,和耐性。
他的信心和耐性,比這春山,還要堅固。
雨,還在下,這淅淅瀝瀝的冷雨。
歐陽楚歌終於提起賬內的燈,走入深深的地道,從那裡,走到山腳下一個出口,再到春山上另外一個賬內,和衣躺下,直到在這淅淅瀝瀝的冷雨聲裡睡去,直到被突如其來的,慘烈的喊殺聲驚醒。
直到天明,沈星仍是沒能夠近得了歐陽楚歌的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