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蘇木來說就比較遺憾了,雖然他耳聽八路,可這長安城裡的人口音太重,對他來說聽跟沒聽也無太大區別,都聽不太懂就是。
很多外鄉人,尤其是打算考科舉的學子和往來的商人,為了不被長安人當成土佬田舍漢,都用心學過官話,自然不愁語言問題。但蘇木一個江南農家子,怎麼可能會特意學長安的官話呢?
蘇家老小,一輩子都沒考慮過來長安後該怎麼交流的問題。
在他們鄮縣,方言不知凡幾,謂之十里不同音都不算誇張,翻過一個山頭,雙方就各講各的方言了。這一點也跟鄮縣七山一水二分田的地形有關,山頭多了,交流就不似平原那般方便,自然而然方言也就變多了。
蘇木自小愛在周邊翻山越嶺地遊玩,光是學交流用的方言都來不及,哪有空去學什麼遙遠的長安官話呢。
林一諾倒是學過,但他嫌官話拗口,不如江南吳語娓娓動聽,不符合音律,因此學得極不用心,只會聽,不會說。
可以說在北方人眼裡,南方人都是獠奴、南蠻子、土佬;在南方人眼裡,北方人都是胡虜、莽漢、異族蠻;總之就是兩看相厭,誰都瞧不起誰。正如林紫英就一直瞧不起北方,而北方卻也一樣看不上南方,便是流放犯人或貶斥官員十有八九都是往南流放。
今夜林一諾及蘇木均是一身淡藍勁裝打扮,甫一入樓便引來目光無數,實在是兩人的容顏身高在這個世道過於突出,就像黑夜中的明珠,想遮也遮不住。一直到他們坐進了三樓貴賓廂房,隔絕了眾人的目光,樓內的氣氛才恢復原樣。
一坐下來,林一諾就點了一壺聞名天下的黃醅酒,以及炙鹿肉、渾羊歿忽,至於麵食類兩人均不感興趣。在路上的時候,他們曾經吃過蒸餅,又酸又硬,實在不符合江南人的口味。
最先上來的當然是黃醅酒了,林一諾取出兩隻玉杯,倒滿。
蘇木有點遲疑地對林一諾道:“你確定要喝這個黃酒嗎?”
林一諾沉默了片刻才問:“所以我上次喝醉了到底做了什麼?”
蘇木打哈哈道:“沒事沒事,也沒做什麼。”
林一諾看了看面前隱隱泛著琥鉑色的杯中酒,道:“我會少喝一些。還記得那首詩嗎?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這樣美的酒,若不品嚐豈非罪過?人生啊,只有美酒和美食是不可辜負的。”
蘇木沒好氣道:“論到吃喝,你總有一百種說法。”
正說著,炙鹿肉被端了上來,旁邊還放著兩把小刀。
“兩位客官,請慢用。”身著圓領麻衣的店夥計端上菜後就退出了雅間。這長安城的人自負,便是連店夥計也帶著一股天朝上國子民的氣勢,即便是面對三樓的貴客也不見他卑躬屈膝,倒也有趣。
一座雄城,真的就給普通老百姓那麼大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