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朦朦的天光,箭雨又往城下飛去,因為居高臨下,百十來名弓箭手同時拉開架式時,效果可比黑燈瞎火時漫無目的的亂射一氣要好得多。
可是這也有個最大的侷限性,就是留守宮中的御林軍人數實在太少了。而經過了一夜的鏖戰,將士們都已經快不勝負荷,精疲力盡了。
可李禛這邊卻是勝在人多勢眾,一撥累了,另一撥人馬上頂上,而潘雲豹他們在城樓上,卻是連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現在還能硬拼一拼,可是潘雲豹知道,若是時間拖得太長了,至多到今日天黑,那他們鐵定要完蛋。
在入宮之前,他就已經把求援的訊號送出去了,可是援軍究竟在哪兒呢?
潘府。
聽著城外的殺聲陣陣,戰鼓擂擂,張蜻蜓的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的。一夜都未闔眼的她,臉色蒼白而憔悴,甚至都感覺不到餓,全神貫注的聽著外面的廝殺聲,掛念著至親的人們。
“三姐,你吃些東西吧。”章清瑩捧著一碗熱粥送了進來,從昨晚到現在,全家人都未曾梳洗,髮髻凌亂,形容狼狽。
張蜻蜓勉力起抬起手來,手卻似有千斤重。章清瑩忙放下熱粥,小心的幫她捶了捶麻木冰涼的胳膊。
瞬間,似有千萬只螞蟻齊齊啃噬著每一寸的血肉。難受得張蜻蜓咬緊了下唇,才忍住那痛呼。
“去找人給她灌個湯婆子,再燒個火盆。”不知何時,林夫人進到房中。她似乎剛梳洗了下,臉上雖然未塗脂粉,現出疲態,但身形卻是堅韌的。
湯婆子很快灌好了,撫慰了張蜻蜓麻痺的胳膊,讓章清瑩替她揉捏著僵硬的四肢,林夫人端起熱粥,一勺一勺喂進張蜻蜓的嘴裡。
清甜的米香,慢慢勾出飢腸漉漉的味蕾。妥貼的從喉嚨直熨燙到胃裡,讓人從內而外的活了過來。
等一碗粥下肚,林夫人才輕輕嘆道,“就算是心裡再著急,怎麼能不顧著肚子裡的孩子呢?坐一會兒就去睡吧,這樣的冷天,當孃的不歇著,孩子可怎麼辦?”
張蜻蜓眼睛有些溼了,“您,您不怪我?”
林夫人伸出手,輕輕的落在她的手背上,溫柔而又帶了幾分小心的握著,“我知道你是好心,其實家裡人也都知道的。”
只是再如何,也不該拿兵符去換啊?但這樣指責的話,林夫人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只能告訴她,“富貴由天,生死由命,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那就順其自然吧。”
能有這句話,就已經足夠了。
張蜻蜓回握著她的手,心裡的沉重多少減輕了些。
京城外。
頂盔貫甲的軍隊已經集結多時了,可是沒有兵符,誰都進不了城。
為首的將領雙目赤紅,沙啞著嗓子在城門下怒吼,“你們相信我,我真的是收到了訊息,現在是祈王作亂,正在攻打皇宮,要是你們再耽誤下去,到時釀成大錯,那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城門官非常無奈,“我是想相信你,可是你有憑據?沂王拿了大帥的兵符,說是有亂黨作亂,讓我們緊閉城門,堅守不出。若是我私下放了你們進城,卻又惹出事了,那豈也不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上下兩邊就僵持在這兒了。
帶隊進京的將領知道,若是強行攻城,那就是自相殘殺,到時出了事誰都說不清。可若是再延誤下去,萬一真的宮城被破,那就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了。
到時如果皇上一家子被沂王連窩端了,到時這個天下到底是誰的?將領們現在不得不考慮這樣的可能,從而行動起來更加不知所措了。
時光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堅定而執著的一步一步向前邁進。
皇宮城樓上,四下裡硝煙一片,火光熊熊。
潘雲豹知道沂王有點錢,可沒想到,他壓箱底的玩意兒還真不是一般貨色。七門黑洞洞的虎蹲大炮對著城門就是一通狂轟濫炸。
李禛也急紅了眼,若是遲遲攻不下宮城,萬一遲則生變,那對他,絕對是生不如死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