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臉漢子立即別過臉去,跟殺豬似的叫喚起來,“別別我說我說還不行麼?”
“那就說你叫名字,是誰派你來的?可別想蒙我們,否則這一罐子東西一定會灌進你的肚子”
“小的名字劉成,是董老爺和董少爺叫我來的”
董少泉追問,“董家上上下下那麼多人,說清楚名字”
“是董樂仁老爺和董少言、少華二位少爺”這劉成一著急,索性把話交待了個清清楚楚,“他們給了小的二兩銀子讓我來鬧事,說若是能鬧得你們家鋪子關了門,還要收我兩個兒子進董家商行做夥計。小的家裡沒生計,就靠走街串巷做點小本買賣,一直都靠董家商行關照,日子著實艱難。這也是畏懼董家之勢,一時財迷了心竅,才許了這樁事情。泉少爺,求您高抬貴手,放過小的吧”
聽著那幾個名字,董少泉的眼睛裡象凝著兩塊冰,緊緊攥著拳,從牙縫裡擠出話來,“只這些麼?”
劉成想了想,又補充了幾句,“小的那日隱約還聽得他們說,恐怕這法子治不到你們,至於他們又商量了,小的倒是真的不知了。”
董少泉眼神一眯,出一會兒的神,忽地瞅著劉成冷笑,“你方才也說,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既是如此,就請你吃口東西再走吧”
他放下臉來,冷若冰霜,“安西,麻煩你喂他吃一口,再拿破布將他的嘴堵起來,跟我一起將他送回董家商行去”
“不要……唔……”
到底這劉成還是給結結實實餵了一口那腥羶之物,堵了嘴,憋得他臉紅脖子粗的,想嘔卻又嘔不出來,但五臟六腑卻是翻江倒海的往上湧,整個人難受得不知怎麼才好。
董少泉毫不容情的瞥著滿臉哀求之意的劉成,“你既知道我是誰,還敢找上門來鬧事,就得長點記性記得我董少泉是個生意人,你既上門來送我這麼一份大禮,那我怎麼能不還你一份?這有來有往的買賣才算公道。走”
“我也要去”張蜻蜓忙忙的跟上,這樣熱鬧,她怎能錯過?眼見董少泉眼中露出猶豫之色,忙軟硬兼施,“你要不讓我去,我也不讓你去”她也是擔心他會出事。
董少泉會意,拱一拱手,“那就辛苦二嫂,陪我去那骯髒地方走一遭了”
豬肉鋪子還得有一會子才關門,張蜻蜓不負責任的甩給偽東家和偽東家他姨了。陸真眼見攔不住,忙讓綠枝巧雲跟著,“萬一姑娘發起火來,你們可得攔著些。”
前腳送他們走了,後腳又派了個小廝回去給潘雲豹報訊,好歹過去接一接。相識幾日,她也看出來了,這董少泉看似斯斯文文一個人,賭起狠來可不比張蜻蜓弱半分,萬一事情鬧大了,得有人能鎮得住場子才行。
若說王一虎家在京城殺了幾輩子的豬,那董家在京城,卻是年代更為久遠的行商之家。雖說也有些小小名氣,但因家中人闊口多,這一分再分之下,在富豪雲集的京城只算中等偏下的小康之家。
可是到了董少泉他爹,董樂善這一輩兒,出了他爹這個奇才,膽大心細,眼光奇準,又吃苦耐勞,敢打敢拼。剛過弱冠之年便能獨擋一面,瞅準了一個時機,把家財全部變換成了現銀去博了一把,結果讓他賺得盆滿缽滿。隨後幾十年間,雖也有些起起落落,總體上來說,還是做得順風順水,攢下家財萬貫。後來還取得了皇商資格,在京城內城的東二坊置辦下了商鋪,算是董氏一族的佼佼者。
可這人一旦走上這個位置,就容易遭人嫉恨了,董樂善深知這個道理,平時族裡的大事小情沒少出過力,可縱是這樣,人心還是難以滿足。董樂善看透了人心,對於家族裡的人和事雖心有不滿,仍是盡到自己本分,從不授人以柄。
當他出了事,被拿下大獄之時,按著律例,只要在規定時日內,將足夠賠付的銀帛繳納上去,他是可以脫罪的。董樂善算過自己的家財,應該不難於此。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些族人不來幫忙也就算了,竟趁著他遭逢大難,趁火打劫起來。將他的家產悉數霸佔不說,甚至將他唯一的兒子要賣去青樓,說得好聽是讓董少泉賣身替父還債,其實就是想絕了他們房的一脈
董樂善本是獨子,又是過了不惑之年才得了董少泉這麼一個寶貝兒子,那真是捧在手心怕嚇著,含在嘴裡怕化了。偏偏這個兒子又極是聰明伶俐,三四歲就跟著他爹身邊走南闖北,見過的人沒有不誇的,都說董家有個小玉郎,日後必將是青出於藍而勝藍。
所以董家人打的如意算盤就是逼董少泉入了賤籍,又做的是那種行當,就永無翻身之日了。而他們霸佔的家產,只待董樂善一死,就可以正式瓜分,完全不必顧忌任何人來爭奪。
最缺德的是,他們有了這樣的一番計較也就罷了,還特意託人把這惡毒心思傳到大牢裡的董樂善耳朵裡去,把董樂善慪得生生的吐了血,那病根就是這麼落下來的。
按說這樣的絕門獨戶之計實在是令人髮指,可是宗族勢力的強大又讓旁人無從插手。要不是遇到潘雲豹那幫子愣頭青,胡攪蠻纏的從中橫插了一槓了,那董少泉和他爹才真是死不瞑目了。
而董少泉死也不忘記,那個領著頭衝進他家,要把他押去賣了的,就是這位名叫董樂仁的大伯,他們董家現任的族長。口口聲聲講著孝道,卻要把他們父子往死路上逼。
董少華,是他的長子,而那位董少言,是他的族侄,因為擅於逢迎,很討族長父子的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