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劉姨娘和顧繡棠扶著,只覺她手心冰涼,身子僵硬,渾身的重量盡數壓在她們身上,知道定是出了大事。
情急之下,顧繡棠也顧不得這許多,俯下身子,對章清瑩低聲囑咐了兩句,讓小姑趕緊去找章泰寧,準備好回程的馬車。
章清瑩很是聽話,乖巧的去了。她個子小巧,在眾人之中穿行,也不引人注意。沒一會兒,章泰寧就得到訊息,看向母親的方向,母子倆交換一個眼神,俱是臉色沉重之極。
他正打算悄悄退出去,卻聽王暉大師審視了兩副畫良久,終於開口說話了。未曾開口卻是一聲嘆息,“老朽以為此生能有緣得見的,也就是宮中兩副大痴真人的真跡了,孰料今日竟有緣再見一副七痴圖”
此言一出,可謂是平地一聲雷,可把眾賓客全都震住了,就連蔣守正也頗感意外。他雖持有此畫多年,也只當作大痴真人的普通畫看待,可從未想到七痴圖上頭去。
一旁的三殿下李念卻很是驚喜,“王師傅,您也認為這副畫很有可能是七痴圖最末的那張豆蔻芳華?”
王暉捋著雪白的鬍子,點了點頭,“七痴圖除了前三張,世人知其真容,後幾張都只聞其名,而未見流傳於世,不知其詳,所以這也是老臣的一番猜想。此圖中少女分明正值豆蔻年華,而牡丹正是國色芳華,暗合題意。況且此畫用筆老道,色彩分明,斷不象大痴真人平素的習作。故此老臣才大膽推測,這應該是那張豆蔻芳華。”
王暉轉過身來,目光卻是落在鄺家那副畫上,“按說,畫這副畫之人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了。整張畫臨摹得惟妙惟肖,甚至連這裝裱都是按古法制成,幾乎可以以假亂真。若不是昌平王今兒帶著這副真跡來,幾乎連老夫都要信以為真。”
他呵呵一笑,“只是這假的就是假的,就象六耳獼猴到了孫大聖的面前,總是有破綻可尋的。”
“那破綻在何處?”郎世明一著急,忘形的問了出來。立即被旁邊三個哥哥狠瞪了一眼,小郎一吐舌頭,縮回脖子去。
王大師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當眾指了出來,“破綻有二,一是在於造假者的年齡,若老夫估計得不錯,造假的,應該是個年紀不大。”
蔣孝才聽得背上冷汗都下來了,這老頭子,也太火眼金睛了吧?無錯不少字
王暉大師動情的看著那副真跡嘆道,“這人年紀一大,就越發的追憶青春往昔,所以大痴真人作出的畫,是筆筆留情,點點留意。那一份延綿不覺的憐惜之情,不僅表現在畫中少女身上,還有這盛開的牡丹,可愛的小狗,一枝一葉,一毛一爪之間都心懷一慈愛之心。而這造假者,只對少女有情,對這花與狗卻甚少留意,只是描摹其形,卻沒有那一份憐惜之意。細看這毛髮枝葉,還是可以看出細微的差別。”
“再有一個,更關鍵的證據,是這假畫上,少了一個最重要的東西,應該說,是他錯認了某個最顯著的標記。”
說到此處,他和李念相視一笑,彼此都是心知肚明。
蔣孝才聽得耳朵頓時豎了起來,若說之前說他在花和狗上沒有用心,他也認了。可是他自忖沒畫漏一筆啊?
這點李弘卻也是知道的,“皇爺爺曾說過,宮裡那副七痴圖上藏了一個痴字,王師傅,此畫是否也有?”
王暉笑著點頭,“正是如此。宮裡收的那副七痴圖,在畫中美人的一樣飾物上暗藏了個痴字,當時陛下發現了,還以為是偶一為之。可是今日,在這副畫上竟然也有個痴字,想來其他幾副也應當都是如此。”
是麼?有人就問了,“那痴字藏在哪裡?”
王暉卻笑著搖頭不肯講了,“若是今日說了,少不得將來許多人造假就造得更為逼真,還是留一個懸念吧。”
這老頭講話講一半,成心憋死人啊?蔣孝才急了,顧不得嫌疑,往前擠了擠,要去找那個痴字到底寫在哪裡。
幸好有他這想法的人不在少數,眾人往上一湧,他倒是沒那麼顯眼。
王暉對蔣守正深施一禮,“王爺好福氣,得了這麼一張好畫,千萬請好生愛惜,莫要損毀才是。”
蔣守正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打算,此時雖然明知是七痴圖之一了,卻仍是哈哈大笑,極其豪爽的忍痛割愛了,“王師傅,這可是您親口斷定的,可不是我胡謅的哦那我就拿這副畫進獻給陛下作新春賀禮了,萬一給陛下斷出是個假的,惱了要打我板子,你可得為我求情”
眾賓客聽聞,原本的滿腔羨慕之情,頓時化去大半。都知道昌平王此舉其實也甚屬無奈,大痴真人的畫是千金難求的,今兒被這一副假畫勾出了一副真畫,若是哪個為人臣子的還敢私藏在家,恐怕皇上心裡也要掂量著幾個來回。倒不如痛痛快快的交上去,博一個龍心大悅,估計好處還更多。
聽及此,蔣孝才算是明白為啥他爹一進來就對他橫眉立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