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他挺好,拖著殘腿,也沒誰打他的主意。
以前他不明白這個道理,白跟自己較了那麼多年的勁。
腿殘的滋味兒,沒經過的人不會明白。離了人,他動彈不得,哪兒都去不了。看別的弟弟能走,能跳,能跑,學射箭、騎馬、自由自在的……他當年只讀了一年多的書就不願意去讀了,並非他那麼厭惡讀書,而是看著滿屋子走動的同齡人,心裡實在難受。
別人和他說話,目光總是忍不住要溜到他的腿上瞅一瞅,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鄙視、憐憫,優越……總是讓他想把手裡能扔的東西都砸到那人臉上。
什麼瘸子、癱子,這些話他都沒少聽。就算那些人不當他的面講,也總能傳進他耳朵裡。
不過六皇子雖然不錯,畢竟還是皇后的兒子啊。壽王一邊可惜,一邊還覺得快意。皇后兩個兒子,平時雖然看重大的,可是人總是偏疼小兒子的。老六又比老三的嘴甜,皇后更喜歡他一些。這回瞧陸氏還抖擻得起來?
壽王抿了口小酒……唉,可惜了。可惜死的不是老三哪,要不然這事兒就完美了。
含薰把酒壺放到一旁,斟茶上來:“可不好喝酒,今天怕還是要出去,讓人聞著一身酒氣,倒顯得王爺沒有手足之情。”
壽王笑著說:“好好,不喝。”又嘆口氣:“可惜十妹妹的親事,只怕又要耽誤一年了。”
含薰說:“這也沒什麼,左右是定下來了。事情緩一緩,倒是能預備得更充份些。”含薰一下一下替他捏著肩膀,忽然笑了:“再說,這媳婦是那麼容易就娶到手的,只怕也不會珍惜,也要急一急未來的十駙馬才好。”
壽王也笑,不過他可和含薰想的不一樣。
“霍家的事兒嘛,我也知道些,不那麼好應付。這一拖,不知道會不會讓那些人生出旁的心思來……”
壽王就沒有再接著說下去。這事兒和含薰說,她也不瞭解。這種時候要是梁氏在,倒是能一五一十跟他討論這事兒。含薰雖然體貼,可是大事上頭她不懂。
“請範先生到書房。”
壽王一走,含薰有些失落。
她本想問一下壽王對她哥嫂的安排。因為疫症的關係,他哥嫂一直也沒離府,閒著很不自在。下人奴僕們當面客氣,背後說什麼的都有。
這幾天聽說疫症已經遏制住了,含薰想問壽王幾時她哥嫂能搬到長平坊去,那間壽王說的當鋪又幾時能開張。
壽王府也有幕客,不過壽王現擺在這兒,沒什麼大前程,領著一份說來有些可笑的閒差,有鴻鵠之志人才自然也不往他府上來,倒是都有點兒歪才。比如一位範先生,就已經年過五十,平時愛個烹茶逗鳥兒,哪是來做幕客,分明是尋個好地方養老來了。
壽王倒是挺喜歡和他聊兩句。
“王爺。”
“範先生來了,”壽王說:“先生請坐。”
範先生的小眼兒一直眯著,看樣象是沒睡醒。
“找先生來,是有點兒困惑……”
範先生笑了:“王爺困惑什麼,反正事不關己,咱們坐著看熱鬧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