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從容,和緩,寬廣。
就象……船從水面上滑過,兩旁的青山安靜的向後退去。山間雲靄浮沉,細雨綿綿,風拂在臉上……
雖然她還是沒聽出他彈的什麼曲子,但是,潮生終於破天荒的領會到了,什麼叫意境。
比起言傳,那更需要意會。
潮生可看不懂天書一樣的琴譜,不過不妨礙她把四皇子彈過的調子記下來,然後自己給轉換成哆銳咪索拉。這辦法很好使,一天她學會了兩首小令,一首小陽春,一首如夢令。
當然,是一隻手。
潮生覺得自己彈得跟彈棉花一樣,毫無什麼空靈,深邃,境界。許婆婆沒口子的直誇:“姑娘彈得真好。”誇得潮生都臉紅了。
許婆婆從袖子裡摸出兩張單子來:“這是今天莊子上的送來的。”
“哦,”潮生接過來看了看。潮生陪嫁中有兩個莊子——不算四皇子偷偷塞給她的那個。這兩個莊子的面積也都不小,幾百傾地,有池塘有山林。除了兩季的地租子,平時還有很多的零碎出產送來,比如時令水果、鮮魚、蝦、野菜、蓮藕,螃蟹,野鴨什麼的。
單子上寫的就是這些東西。
許婆婆好象有些心事,潮生問她,許婆婆摸了摸一旁的樹葉子:“也不知道這會兒韜哥兒他們怎麼樣了,西北天涼得早……”
說起這個,潮生也掛心。大公主他們到了西北之後來了信報平安。大公主的信寫得言簡義賅,和她的人一樣。不過畢竟她還是比何雲起要細心多了,夾在信裡的還有一張紙,上面忽粗忽細畫圈圈勾勾的畫的一團糟。大公主在紙下面加了句備註,那是虎哥兒的筆跡。
潮生捧著那張紙先笑,笑完了又淌淚。
真想他們啊。
不但哥哥嫂子侄子,連帶著阿羅,勇叔他們,甚至連何月娥,潮生都覺得有點兒想她了。
怎麼會想那個人呢?
可是真是有些惦記她,不知道她到西北習慣不習慣?說不定已經受不了西北的艱苦,哭著喊著想逃回京城來了。那兒天高皇帝遠,大公主想怎麼收拾她就怎麼收拾她。潮生惦記了她不到一分鐘,就又笑了。想象著何月娥被大公主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樣子,感覺比吃了什麼都神清氣爽。
雖然每次西北來信都讓潮生象過節一樣,可惜的是信太少了,也太慢了。
不去想那些,潮生低下頭繼續彈棉花——
四皇子不知已經回來多久了,站在院門口靜靜的聽著裡面艱澀生硬的琴曲。
不過雖然他聽得很享受,和他一起的人卻不享受了。
“老四,咱進去吧。”壽王爺嘴角直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