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這天,不管什麼門第,姑娘們都是可以出門的,走百病,賞花燈。
潮生換了一身兒輕便衣裳,斗篷又厚又暖,一兜上,光見衣裳不見人了。
紅豆眼巴巴的瞅著潮生,可是許婆婆不許她出門,這場熱鬧她是看不成了。
潮生沒看見何月娥。
從那天她想進書房而沒進去之後,就在自己院子裡閉門不出。潮生想,她多半並不是自願的。
那天四皇子說的話,隱約暗示了,何月娥的父母,可能和何家當家的變故脫不了干係。
那何月娥那天為什麼想進何雲起的書房呢?
難道她還能如上一輩一樣,再炮製出什麼通敵書信來?
也許她是想從裡面取什麼東西,也可能是想往裡放什麼東西。
不管是哪一樣,潮生都不能夠原諒。
這和她們小姑娘鬧脾氣,鬥心眼兒是兩碼事兒。
何月娥,虧她也姓何,吃了幾年溫家的飯,就把自己當成溫家的人了。
這些事情何雲起和大公主不會告訴她,許婆婆似乎也覺得潮生是位小姐,要嫁出去的,這些事情她多聽無益。
要不是四皇子提起,潮生還真沒往那個方向去想過。
芳園小聲說:“姑娘,快瞧。”
隔著一層紗簾,外面是一片燈火通明,有如白晝。車已經上了橋,前面人多,擠得幾乎走不動。橋上橋下都是燈。橋上的燈是有人拴在那裡的,祈福平安。橋下的是河燈,紮成蓮花形,鯉魚形的花燈浮在水面上,慢慢漂向遠方。
幸好橋上人雖然多,但都是朝著一個方向移動,而且並不凌亂擁擠,馬車一點一點的向前移動。
橋上左右多半都是女子,結伴成行,一起過橋。
過了橋,上了大路,速度就快多了——這個快,是相對的。
觀燈的人多,不過都自發的靠路邊走,中央留給車馬通行。
這時候要養匹馬,比養好幾個下人還要費錢費力,能坐得起馬車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家。
遠遠的能看到東邊有一處地方特別的亮。潮生想,那裡應該是城隍廟。據說那裡熱鬧得很。舞龍的、舞獅的,斗燈的,猜謎的。聽說廟裡也會出燈謎給人猜,猜中的話能得些彩頭,百姓們趨之若鶩,接踵摩肩,猜燈謎,摸城隍廟門的門釘,在廟臺下觀的小攤子上買幾文錢的元宵,一人吃上一顆。
潮生從來沒見過這樣熱鬧的景象——那麼多人,那麼歡快,大聲的說笑,即使他旁邊的同伴根本聽不見他說了什麼。
嘈雜,吵鬧,歡騰。
潮生的臉頰貼在紗簾上,睜大眼向外看。
這麼,這麼多的人……
如此真實,如此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