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情況比狂鐵想象的要悽慘,而那個執行官似乎壓根沒有在這裡留下更多的人手。
狂鐵向著那個奄奄一息的對手走去,他沒有掩飾自己的腳步,對方則在聽到海岸上傳來的聲響之後掙扎著轉過頭來,在勉強看清眼前的人影之後,這個魁梧的男人扯扯嘴角,竟然笑了起來:“哈,是你……”
“看來你的主子也沒那麼在意你,”在確認周圍確實沒有敵人之後,狂鐵蹲了下來,他心中怒火仍舊,然而在看到眼前這個即將死去的對手時,他的表情反倒平靜下來,“他連個後援都沒給你留,就給你留了這麼艘船——以你現在的狀態可開不走它。”
“……確實,”魁梧男人扯著嘴角,竟還有心情開玩笑,“我拼著最後的力氣到這裡的時候確實有些絕望。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狂鐵有些不解地看著這個人:“你倒是很平靜?你的主子……”
“對大人而言,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你們自己才認為自己的命有那麼重要,”男人喉嚨裡發出沙啞的聲音,眼神彷彿是在嘲笑著眼前年輕傭兵的天真,“大人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沒有多餘的精力繼續關注這裡。”
狂鐵感覺自己無法理解一個被如此放棄卻還如此淡然的人,他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和一個鷹犬糾纏。
“你口中那個大人,去哪了。”他冷冷注視著對方,沉聲問道。
魁梧男人只有沉默以待。
狂鐵一連問了三遍,所收穫的仍然只有沉默。
“看樣子你在臨死之前希望收穫一頓毒打……”
狂鐵惡狠狠地說著,他終於忍不住伸出手,狠狠攥住了那魁梧男人的衣領,但在他進一步做點什麼之前,對方衣領下面的刺青以及覆蓋在面板上的金屬突然讓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你在貧民窟待過?”狂鐵眼神怪異地看著這個男人,“你肩膀上這東西是用來扛貨箱的……你以前在碼頭上?下街附近的碼頭?”
魁梧男人終於開口了,語氣很平淡:“我就是那出生的。”
“……那你怎麼會為高塔的大人物們效命?”狂鐵驚愕地問道,“他們怎麼會找你這種……”
“這是索利達執行官的……‘個人風格’,”魁梧男人苦笑著,“他喜歡從貧民窟中挑選‘幸運兒’,因為這部分人廉價又方便,就像幹活的手套一樣可以隨時丟棄;他會對我們大發慈悲,大力栽培,把他找到的那些稀奇古怪又危險的機關技術用在我們身上,然後讓我們幫他做那些他認為會‘髒手’的事情。你還記得麼?他說過,他是個愛乾淨的人……”
狂鐵沉默了幾秒鐘才低沉開口:“所以你就替你的主子去屠殺無辜的人,屠殺那些跟你一樣從貧民窟裡出來的人……”
“呵……你不是第一個這麼罵我的人,但人在窮途末路的時候哪有什麼選擇權,”魁梧男人低聲說著,他的聲音已經漸漸低沉虛弱下來,“我可沒那麼高的覺悟,我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這些錢值得你豁出命去保護你那個雜種主子?”狂鐵咬著牙,怒氣漸漸上湧,“你已經替他賣過命了,現在你這條命都要因此沒了——告訴我,你那個主子去哪了!”
魁梧男人再次扯動了一下嘴角,他擠出一絲笑,看著面前已經紅了眼睛的年輕人:“這跟錢沒關係,我是發過誓的,海上討生活的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誓言,你……”
他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目光死死地盯著狂鐵脖子下面。
狂鐵心中泛起微微疑惑,隨後他注意到了對方視線聚焦的事物——那是一個小小的護身符,用根繩子穿著,掛在他領口附近。
他從小到大都戴著它。
“你怎麼……”他下意識地問道,但在他話音落下之前,對方已經先一步語氣急促地說道:“你是戰車家族的什麼人?”
“戰車家族?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狂鐵搖著頭,眼神中多出一絲謹慎,“如果你是說這個護身符……這是我父母留下的東西,我從小就戴著。”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好吧,不知道也好,”倒在地上的男人臉上突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他已經如此虛弱,這一刻眼睛中卻彷彿又有了些神采,“真沒想到,到頭來我竟然……”
“你到底在說什麼?”狂鐵忍不住打斷了已經有迴光返照跡象的男人,他的神情愈發不友善起來,“還是說,你就想繼續拖時間?你……”
“我告訴你執行官接下來的行程——我告訴你他接下來什麼時候會落單。”倒在地上的男人突然說道,他的話讓狂鐵一瞬間有些愕然。